中庭,月舰。
说老实话,哪怕是从庒言那匀来了羲的人皇之位,黄天的道行依旧难登大雅之堂。
但,传说中的羲皇承袭下的皇者身份可不是什么鸡肋,只算给己身增强多少多少道行多少多少战力,那太肤浅。
最主要的,是羲皇的身份,他那不逊玉皇的影响力,或者还有那些遗留的强悍部众。
影响力尚且不谈,那玩意儿等有一日用得到了才会显现功效,可那些强悍的部众……
要知道,羲皇本身就是某一重天域的帝皇,且当初的势力就算不能跟神庭比,可那也是诸天域帝皇中的佼佼者。
先前,庒言没有被那些部众找上门,是因为他之前因为事态不明朗所以比较低调,又将人皇位化作了神蜕留在了古界,所以没人可以感知到他的位置。
可再后来则是因为天妖皇帝俊的身份。
哪怕那些传说中的通天彻地之辈,也得要先权衡这位主儿重新现世的因果,自己是否要入劫掺和进去这档子事儿。
而现在,等这人皇神蜕被匀到了黄天这儿,显然已经有不少人皇旧部做出决定,开始与月舰方面接触。
可哪怕是这样,黄天依旧没有停止向中庭八方遣出那些血虫。
这是人道圣剑中一众人族先贤的意思,似乎,这些人已经开始挨个苏醒,并且对黄天收服中庭的速度感到不满。
而黄天,他不介意收服整个中庭的手段,实际上众先贤们的提议正合他意。
他可不是庒言,也不是浑天。
天妖皇看不上中庭人道的这些可有可无的权柄,而浑天那等成神成圣的,则只会将宇宙的延续当成某种神圣的使命。
或者说他这部分分体,是最为像人的,是凡道俗欲杂念万般私念集一身的形象。
且因为持有人道圣器,他对于中庭这个人族聚集地的权柄有着特别的执着。
总之,不管那些别的因素,月舰这个半死不活的星体已然被诸多人族大能给改造成了一颗明星。
这颗明星有两层意思。
一是因为,它被许多修者赋予了未来成为中庭人族核心的期待,以后不管凡俗还是非凡,只要是人属人道的生灵都必然会将这里视为圣地。
又因为人皇的天道规则,今后类人修者凡是入道,都会在心底留下圣地位置的坐标。
只要闭眼入定,遍布寰宇的空间坐标中这里会是最为明亮的一个。
二则是字面意思,视觉上,无论你在中庭哪一点,只要没有遮挡物,就算肉体凡胎也能直视到圣地辐射出来的光泽。
别看听着没什么,可短时间做到这点已经是如今不复当初盛景的人族极限。
人族类人族群,在数之不尽的纪元中辉煌时刻其实并不多。
但,这一纪元它崛起过,当初甚至还是代表大多数凡俗的标志性群体,说凡道最大可能指的就是散布宇宙数量最广,辐射亚种最多的“人”。
盖因为可能玉皇在上一纪便是人道成圣,所以人道在这一纪开端便能如此受惠。
但可惜,之后人族叛乱,不单单是犯上神庭,甚至与逆魔与叛妖都沾染上了。
以至于之后直到现在,整个族群都被神庭死死限制在中庭。
虽然,人族生灵的数量依然最高,可整个族群的非凡数量却是被死死限制住了。
整个宇宙的天生非凡族类很多,就算不修行一不小心达到了标准,自己领悟入道的也多了去了。
可人族不同,他们必须被限制在标准化的道统规则之内,几乎无法自行靠领悟入道。
与洪荒给庄 家的诅咒一样,这,便是人族当年反叛神庭的代价。
或许,类人中的绝顶修者依旧傲然于诸族群之首,可缺乏中坚或者更底层的力量,以至于变成现在上不上下不下的局面。
所以,黄天的出现是一个希望。
不光光是对那些潜藏在人道圣器里的古人,对于现如今纪元的人道也是一种整体族群擢升的希望。
他现在被整个人道赋予了打破神庭诅咒的希望,盼望着其能与当初的羲皇一般,带领类人族群打破枷锁!
这一祈盼,或许就与当初小虎霸天希望鼠族在妖族的地位能拔高一点相同。
……
而现在,月舰某处,舷南王宫的旧址。
“嗯哼?
小巡?这里就是你的老家嘛,为啥什么都没有?
好~平啊!”
茵茵的声音莫名竟然被辐射好远,竟然就像是身处一片极为空旷的荒野?
庒巡的脸色一下子变差了,甚至阴沉似水。
实际上之前他走得急,甚至还有一份“欠条”都没来得及收,心情本来就郁闷。
可好在有这个他心仪的“茵茵姐”在,所以暂时不再管那份欠条,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在传送之中,他还自卖自夸,给对方吹自己的舷南王宫有多么多么大。
尽管比不上自己父亲的陵光神宫那么恢宏,可比那乡野一般的金煌国都可要大得多得多!
可现在,他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荒野……
好吧,不只是舷南王宫,甚至整个舷南国都没了,更远一点其余几个国度似乎也被平成了只有瓦砾碎石的大平原?!
原本吧,整个月舰的居住区本来就在地下数个裂层间。
可自从诸修者用通天手段改造星球后,原本没有离开的舷南居民早就移居到了地表,所以这地下一应的建筑,直接被平推了。
且庒言的那神像早就不在,所以这地下裂层阴恻恻的,透不进来半点星光,昏沉一片更显荒凉。
一旁,黄天有点尴尬,这地下建筑全被平推了他是知道的,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居然自己居住过的殿宇也一并被推了个干净?!
他现在才懊悔起来,差点遗忘的记忆也被拾了起来。
当初在得知燕儿亡故的事实后便陷入了消沉,满脑子琢磨的都只有如何复仇,仇人是谁!
似乎,毁掉地下裂层里的无用建筑,这个提议便是那时候被呈上来的,那时候自己想都没想直接就答应了。
不过,当初的计划应该是直接填平这些裂隙的,但好在,那些设计的修者打算在地下布置一些地宫,只是时间太短,所以一直没有动工罢了。
黄天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回来的一天。
而很显然,他也注意到了一旁脸色阴的都快滴出水的少年。
“我……小王的家呢?!我的舷南王宫呢?!我的舷南王国呢?!”
黄天同样抑郁,要知道,这里可是他与燕儿相处居住过很多年的宫阙,他一样有感情。
他假意咳嗽两声,背在身后的手掌微动,随侍而来的大批非凡修者立马有了动作。
修复一片碎瓦荒地对非凡来说就不算事儿,哪怕是一个只剩下碎屑瓦砾的国度。
只几名修者简单组起了个修复阵,便见满地碎石瓦砾纷纷如时光倒流一般开始在半空分类,又重新归纳恢复成大块,继而地面一座座建筑开始重新出现。
黄天随手打了个响指,一点可比烈阳的星光直接被固定在裂层之上。
一下子有了光源,四周逐渐恢复过来的建筑也开始有了轮廓,最近的街道建筑已然恢复完备,就连远处的王宫穹顶也初见端倪。
“抱歉,是我疏忽了。
原本……呃……原本是要将旧王宫重新整修成更大一点的殿宇,只不过尚未规划好所以还未动工。
原本是打算等你有一天回来了,能直接入住更加恢宏的王宫。
毕竟,如今这小宫殿怎能配得上你的身份嘛。”
庒巡仔细打量了一番黄天,虽然,明显感觉到对方是在瞎扯,一开始那略显磕绊的劲儿显然已经暴露了什么。
可庒巡说话算话,既然答应庒言了自己会慢慢接受这“一部分”的父亲,自然会履行诺言。
当下他也不多说了,只轻轻点头后便迫不及待地拉着还在好奇地打量四周,且已经又变化成少女模样的茵茵往城内走去。
一路上,两小家伙叽叽喳喳,庒巡则是兴致更高。
他的小嘴嘚啵嘚,一会儿指着某处建筑说自己在这带小伙伴们吃过霸王餐,又指了指一处民宅,说自己哪天深夜逃出王宫在这藏了一夜,最终一大群教士找上门之后差点把那家主人给吓厥过去等等事迹。
“呀,你可别看现在这一个人儿都看不见,想当年,就这条街,就这一条街的人流就能比拟那破金煌的半壁王城!”
茵茵听不大懂,只见庒巡极为夸张的样子便觉得很是有趣,于是连连拍起了巴掌,全当附和。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慢慢跟在后头的黄天招来一个侍从吩咐道。
“去,去将舷南的民众都迁回来……
让他住在一个空城里,是不像话。
嗯,还是算了,只让这旧王城以前的居民暂时迁回来吧,跟他们说只是暂时的,并,给予好处。”
旁边,一直默默无言的食神翻了个白眼,他算是发现了,不管主上哪一重分体都对这小家伙宠爱有加,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
当然,浑天那一侧他不清楚,反正这黄天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您不必如此大费周折,那小家伙只是随口一说。
不过……您如若想与其修复关系的话,老朽这里倒是有一些建议”
黄天立马大喜过望,他此时已经知道了食神的身份,也知道他是庒言给巡儿找的教习。
所以这位老先生说的,必然有所倚!
“嗯,还请老先生教我”
侧开身子,似乎食神不愿意接受黄天哪怕微微一礼,只是打出一道坐标说道。
“这小家伙,对财道甚为上心。
不过那先不急,他取财反而有自己的坚持,你直接给,他反而不会接受。
不过,他行财道之目的还是为了培养他自己的势力。
据说,那是一群他从舷南那带出来的同辈,数量不少,当初也同样是一群少年。
这群人尊奉庒巡为兄长,老朽也曾调 教过其中一些。
不得不说,资质大都只能称之为下乘,大量钱财砸下去也只能让其中部分入道。
优秀的有,但很少,甚至可以说只有几个勉强能被一般的小道统看上吸纳。
如若没有庒巡这个大哥,那些大概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轮转不知多少回了。
我给你的坐标是那几个资质不太差的小家伙坐标,他们就在中域,持老朽信物可将他们调来。
还有,在朱雀的那股势力你也可以迁来。
本就是一群类人族,又不是那些早已成名的强悍道统,在中庭您这里更好发展。
论人道修行的体系,恐怕整个下界都没您这里全的了”
黄天明白了意思,他兴奋地连连下了好几条命令,说干就干,他甚至已经有了打算,不如就将这空置下来的月舰地裂之下作为庒巡以后的道场?
嗯,听起来巡儿那势力尚弱,看起来还得找几个人族的半仙修者作为宗师教导。
资质差?那就不是个问题,特别对于人道大本营的月舰来说,有的是给人族洗筋伐髓甚至重铸神魂底蕴的法门。
让那些奉巡儿为兄长的年轻一辈成材,也好在未来不至于拖了他的手脚。
“好,多谢老先生赐教。
那些就在中域的好说,让人去接便是,可那些身在朱雀需要跨界的,想来数量也不小。
目前朱雀停战封闭,跨大域通道未开,迁移数量过大的低阶修者还是有点难度的。
好,那由我亲自去办,开跨域的战争通道去接人。
那巡儿就交给老先生了,我也会布置人道强者随侧以免遇到什么意外,届时好助先生一臂之力!”
食神眼神复杂,从黄天上心的程度便能知道其对这庄巡的在意程度,亲儿子恐怕就这样了。
嗯……理论上还真的就是亲的。
不过,这里哪还需要劳什子强者随侧保护?多少有点过犹不及了。
食神一到这儿就感受到了至少有十数个人道的谪仙暗中隐藏,这还是因为他们与自己有旧,故没有对他隐藏的缘故。
可更多的,谁知道有多少?!
最关键的,他还感受到了一部分羲皇某些部下的道则。
那些,在羲皇作为人道凡道皇者扫平混乱,安定整个宇宙之时,可都是大名鼎鼎的。
那些家伙,随便挑出来一个凭着刷脸恐怕就能让上三天的大道统不敢触其锋芒。
看着黄天消失的背影,食神又是无奈叹了口气,可接着!他脸色一变豁然抬头看向上方。
其实,这些年月舰就没有挪动过多少距离,而那尾随而至的地球在这里停下之后便越发接近肉眼所见越发大了起来。
此时挂在天上,颇有种旧时地球人类抬头仰望圆月的既视感。
只不过,现在这颗“月亮”是血红的。
但这颗百万年恒久血红的星体上,此时却是绽放出一抹绿色?
这一点绿色就像是滴入清水中的颜料,可却未被稀释,而是猛地扩散开来,几乎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地球就变成了绿意盎然之态?!
哪怕那些血红色的海洋也好像脱去铅华,缓缓不见了血色,甚至重新恢复成一片湛蓝。
但没过多久,一道白色的闪光骤起骤灭,不光食神看到了,正在某处准备着些什么的黄天也发现了。
他能感受到的比食神多,事实上地球上的事儿他了如指掌,他知道这束光出现又消散代表了什么。
只不过,或许是对于自身过往的怨恨或者说是自卑,他再没有去见过这个母亲。
直到现在对方彻底消逝,而自己的耳边却是响起了母亲温柔的话语。
“孩子,抱歉,让你有了这么不愉快的一生。
不要自贱,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或者替身,你们,都是妈妈的孩子。
这些坎坷……是你存在的这一部分必须经历的。
一体三分,你将承袭羲的皇者之道,切要谨记身为人皇的责任。
一定要记住,你们四个,是比兄弟更加亲密的关系,不许吵架,要像现在一样和谐下去!
可惜,今后的路,妈妈没法再为你们同行了。
永别了,孩子。”
黄天沉默良久,直到有人发现这一点并且惊恐地发现,人皇竟然双目瘀红一片,眼眶还泛出了晶莹之色。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来,却个个噤若寒蝉,他们不知道,这代表了人道凡道的至高存在,因何悲切?
黄天丝毫不避讳这些人前的目光,一行泪水滑落后直接双膝重重跪地以头抢地,默然许久。
“母亲……”
黄天这突然的举动以及小声啜泣的声音吓到了所有人,特别人皇一拜,哪还有敢于继续站着的。
于是,成片修者如麦浪般接连叩下,向着黄天一样的方向俯首。
其中,有很多超然存在是猜出了内情的,他们目光复杂。
甚至他们有不少是对那位低调的公主殿下有些了解,他们清楚,虽然这位名声不显,可其为了昊天意志是牺牲最大的。
而归根结底,如若将来三圣合一,实现了可以完美过渡纪元的可能,人道也是其中受益最大的一方。
就以现在人道的留存规模,以后纪元迭代不需要废旧立新,重创新的众生万灵,他们的好处可以预见。
于是,这些人道大能们也一挥袖袍,深深拜下,他们比之那些不知就里的普通修者,更添了一股怅然悲戚,以及真切的追思之意。
“陛下,此行我等代劳便是,此种小事,您敕一旨意,老夫亲自带去即可”
说话的,乃是一人道谪仙。
看得出来,因天道的缘故他没有如那些逆天存在一样对自己的身份不加以掩饰,此时站在虚空任谁都感觉只是一个普通老者。
可黄天却知道,此乃当初羲皇座下地位最高的谋者,虽只是神庭敕封的仙官,道行也并不显著,可在天界的地位却绝不逊于那些所谓的大道教主。
“嗯,上相好意,谢了。
可……嗯……算了,反正我无事,此行还是我亲自去吧。
毕竟,那位老先生如此着重点出那些小子,想必对巡儿来说极为重要”
那位被称之为“上相”的,乃是一个身穿湛蓝色袍服白发白须的老者形象,他始终眯缝着眼,却不睁开。
可从那眼缝之间,偶然透出来的眸光却是让所见之人无一不感受到成竹在胸的感觉。
“上相”并不是名字,而是官职,此人乃羲皇当初分治宇宙时期的首官,乃上下“相”位中的上相,当时的权柄之高甚至仅次于羲皇本人。
这老者微笑,却是拱手道。
“那老夫也随行罢,朱雀妖域,嗯,我有所感,此行,可没那么简单。”
……
大批军马开拔,人皇一众仪驾直接开启了只有跨域战争才会动用的传送手段,去往了朱雀。
视线重新回到地下裂隙,旧舷南王宫。
整个舷南王宫已然被恢复如初,甚至,当初被推平前所落的灰尘都很忠实地一并还原。
紧接着,被调来的大批人皇宫侍从只是一会儿便将这个对他们来说略显狭窄,甚至对比他们供职的人皇宫来说很是寒酸的舷南王宫给打扫齐备。
可庒巡只是绕着王宫转了一圈,好似只缅怀了母亲所在的后宫便又出了王城,直奔暗街。
如果说除了母后居住过的宫殿,哪里还有他惦记着的,那就只有黑街了。
其实吧,当初庒巡没跑多久,整个暗街实际上就被当时的北旗夫人给“规划”掉了。
但好在她没将失去儿子的恨意加在黑街居民的头上,只是吩咐人将此街居民全都给予身份并且安排了生计。
有了生计,谁还没事待在这城市最为脏乱差的一角,于是没多久这个城市的阴暗角落便成了眼前的一堵大白墙。
庒巡有点懵,这个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小黑巷口,咋就变成了一堵被粉刷漂白的隔墙?
但好在,现场有特地从人皇宫调过来,曾经也服侍过北旗夫人的老侍从,三两句就阐明了因果。
“唉,没想到母亲依然那么心善。
说真的,当初我跑的时候除了带走的那些小弟,那一整条街我还以为都要被她的怒火给碎咯。
自从那个男人出现后,我总觉得她对我越加严厉起来。
她的行事作风也越发不近人情,之后甚至连一个笑颜都不曾对我有过。
当年我还没少听故旧的舷南王族编排她,大抵也是被强横的手段打压狠了。
那些个王族王叔我了解,这辈子都小心谨慎,不是被逼急了不会在我跟前冒着生命危险发那些牢骚。
他们说我母亲的狠厉之色,甚至直追当初我那沙场浴血,从十数位继承人中拼杀出来的父亲。”
说到这,他就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朝那方才凑来的老侍从问道。
“舷南那些王叔呢?还有母亲的北旗氏族,他们现在如何了?”
侍从行礼如仪,大抵姿态是比之以往在那王宫的时候更加有礼数,他回道。
“是的,皇子殿下”
“停停停!
少那么称呼我,这里是舷南,我记得我应该还是王爵!”
“呃……”
几个侍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王爵?开玩笑了,以往的月舰爵位阶级哪还有了?本身被那大船就给带去了九成九,剩下最后一个舷南国。
后面人道人皇地位确定,降临此地的超凡者数之不尽,就剩下的那么几个本就是靠着教会才能维持权势的凡人氏族哪还敢提什么爵位什么特权?
活得不耐烦了?
这一点,哪怕是舷南氏族与北旗氏族也一样。
最先反应过来的侍从大抵是以往接触过庒巡比较多,也是北旗夫人最为倚重的内侍女官,了解这位小爷的性子,于是连忙哄着附和道。
“是是是,王爵大人。
如今我们这里虽也称月舰,可对外已经正式被诸位仙神立为了人道圣地!
以往,凡人的勋爵已经不适用了……
啊,不对!
您想当什么便还是什么,只不过,王爵大人。
原先的王族舷南,还有您母亲的北旗氏族尚存,对于凡人来说,依旧特殊一点。
他们就算失去了特权,可原先便积攒的家财足够他们富足不知多少世代。
且陛下暗中也有旨,此两家氏族方方面面总是会受到一些照顾。
奴婢人等隔三差五也会探访,不会出差漏的。
他们啊,可依旧是圣地凡俗中的两大氏族之首嘞。”
“噢,是嘛。”
庒巡稍稍安心,他本想立马动身,去探望探望那些王叔以及母后的亲眷。
他还记得,族内一些亲缘兄弟还算要好,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不知如何了。
可又瞥到那大白墙,一下子又怅然起来,似是想起了母亲,而且还想起了那个似乎只是个分身的父王。
“如果,母亲也和父王一样,其实没有亡故,该有多好……
如果有这个可能,让小王我做一辈子舷南小王被母后永远管着我也愿意啊。”
这句感叹,竟然一反常态地从日常都是孩子气的庒巡口中而出,尽管语气轻松,可那老气横秋的劲儿怎么看都不应该从十几岁少年的嘴里说出。
“噢?是吗,原来巡儿这么依赖母亲,可你从前总是拼了命地往外跑,一点都不听母后的话噢”
突然地!现场响起了一个大多数人都陌生的女声。
可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庒巡立马呆了,身子也僵硬得如同机械,当下只能一缓一顿地朝着身后那声音的发出点转去。
可还有更快的,就方才那几个老侍从侍女,他们对这声音同样敏感,所以身子下意识地齐齐一矮!
“夫人?!”
“是夫人?!”
“啊,天呐,圣皇在上,您没有……”
……
没错,出现在场的,正是那位北旗夫人。
仔细看,仪态与面容毫无二致,那些跪着的侍从人等一看都热泪盈眶起来,有的以往本就与夫人感情深厚的甚至开始嚎啕大哭。
庒巡彻底看清了,他还以为是自己癔症了,幻想出了母亲的身影。
可现在,那熟悉的感觉,熟悉的音色,以及同样熟悉的气息与气场。
他打了个寒颤,这不是幻觉!
这简直是活见鬼了,他曾亲眼看到母亲身死魂消彻底湮灭的影像!可现在,眼前的又是什么?!
庒巡并没有立马表现出亡故母亲突然复活而欣喜之态,而是惊惧地向后倒去。
好在,身后跟着的茵茵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不然这位小王爵肯定得结结实实来那么一屁股蹲儿。
“母……母亲?”
庒巡伸出手,可紧接着,一只纤细的手掌便用力地按下了他的手臂。
“小巡,清醒点!
你母亲已经湮灭,她不可能是北旗夫人!”
茵茵似乎对这面前的“北旗夫人”有一些特别的感觉?似乎天生对这个存在感觉到厌恶。
一把拉着庒巡后撤十数米,紧接着,食神的身子也侧入场内,宽大的袍袖一甩,彻底挡住了那“北旗夫人”投来的视线。
“是你”
食神话里没有疑问,很显然他很确定来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嗯哼?!
你居然认出我了?
噢,对,这九尾天狐的过去身你认得。
怎么,本姑娘找自己儿子疼一疼还要通过你?
老东西,别忘了,当初你就是这么碍手碍脚,要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你就算有昊天给的神位也早就死透了!”
北旗燕的面色突然布满戾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快的事儿。
食神如临大敌,事实上,周遭暗中的强者已然一个个开始现身。
他们也一样,其中甚至有略知眼前这个女人可能身份的存在。
其实羲皇当初的部下已经有大半存在会盟于此,除了那个地位最为特殊,官拜上相随黄天去往朱雀的之外,汇聚于此的旧部依然庞大。
除了春夏秋冬四季官外,羲皇时期主掌中央宇宙的中官,乃至辅佐上相的下相也都现身了。
“九尾天狐?”
“是那霍乱妖庭的九尾”
“不,是异数”
“是那个异数?”
“是那魔……?!”
“噤声!这只是当初的那个九尾身,莫要触动言灵让其现世!”
“临战,临战!
皇极四部战将!
左右司一十八仙职!
还有前来会盟的七千余位道魁,尔等军马何在?!”
顿时,整个月舰外侧密密麻麻,几乎将整个星体都围了个密不透风。
甚至羲皇当初的人皇旗帜都被祭出,一下子,虽然场内势力庞杂凌乱,可在此旗的笼罩下无数修者的气势如若融汇成了一体!
可饶是如此,那食神的神色依旧没有好转,似乎,对那些强悍助力没抱什么希望一样。
而那为首的下相,脸色同样差。
似乎,这群羲皇的旧部对那突然出现的存在格外熟悉,也对,当初羲皇也是覆灭魔道的助力。
但其实,哪怕当初,神庭覆灭的那魔道之首,不过也只是那不可言存在密布在诸纪元中的某个傀儡。
而眼前这个,或许是更加令人惊惧的存在。
“行了,都退下吧,这里有我在她不会怎样”
庒言的出现让紧张的氛围为止一泄,那下相为首的羲皇旧部见此,却也知道来的是谁,当下齐齐拜过后随那些包围着星体的大军一同隐入黑暗。
“行了,别变成那副样貌,巡儿与你没有关系,不要想与他扯上关系”
那北旗燕听闻此,顿时气炸了一般,叉着腰很是委屈地嘟囔道。
“得了吧,要是没有我,你可根本不可能诞下子嗣!
再说了,当初结合你的精气与我的一些手段才能有这个孩子,我怎么也算这孩子的母亲吧?”
说着,徐蕾变回了她原本的样貌,只是有些不服气,撇着嘴,想要上前几步拨开食神。
她似乎真的想见一见庒巡,尽管,对方的一举一动以及过往,实际上都在她的掌握中。
可两人从未面对面过,她的眼中满怀着某种期待?
但,这个期待却是被另一道女声给击破,徐蕾面色一冷,微微侧步避开了一道冰冷的锋芒。
她的面前,肖雪呈挑衅地颠了颠手中的一个银色发钗,显然,方才的锋芒正是出于此。
“你要不要脸?!
怎么又跟着我们,甩都甩不掉?!”
徐蕾怒了,手指肖雪呈,语气里一股酸涩的味道弥漫,看来是动了真火,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肖雪呈则不屑地冷哼,随意将那银钗往发侧一插,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反怼道。
“我是跟着他又不是跟着你,关你何事?
还有,你刚才说,如果没有你,他没法诞下子嗣?
呵,以前或许是,可现在嘛……”
听到这,徐蕾怒色一消,却是浑身散发出一股杀意,这似乎是一种威胁,她盯着肖雪呈说道。
“西王母,我给你几分脸是因为当初的一些因果,可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以你的身份,根本没必要遵从那劳什子家族规矩,他们能对你这个古神怎么样。
这一点,我不信你心里没数,所以你现在做此姿态是何意?
与我为敌?”
肖雪呈面色有点奇怪,似乎在思量对方话里某个词的意思。
“因果?
我们能有什么因果?
呵,那些族老自然拿我没办法。
我这是为了家族,虽然我成了神祇,可家族毕竟还是家族。
而且,姑奶奶我世间万般都体验过了,偏偏下乘的情道我还没试过。
找个合适的男人,生个孩子,或许,不错?
巧了,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天生为我而存在的,此乃天理”
……
……
两个恐怕跺一跺脚便能让整个宇宙颤三颤的女人,现如今你一言我一语,简直如凡俗妇人般吵作一团。
“巡儿,跟我来”
不管那两人,庒言拉着庒巡便随意往某个方向走去。
“父亲,她们是……”
“两个疯子,不用管”
显然,庒言对那两人有点不耐烦,可却避开了庒巡的问题。
庒巡一边被拉着,一边却还是扭过头来看那两个依旧在对线的两人。
虽然,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两人,可灵魂深处,他总觉得这两个人与自己有点关系?
而且,方才虽然那女人化作了母亲的样貌,可自己,为什么并没有什么怒意?
一会儿后,两人随意在某座亭台内坐下,顿了顿,庒言开口问道。
“巡儿,你喜欢那个女孩么?我说茵茵”
庒巡一下子立了起来,颇有些不知所措,可却见父亲压了压手,他这才惴惴不安地坐了回去,好半天憋了一个“嗯”。
少年脸红到了耳朵根,低着头,双手搓着衣角有些不安。
“可你知道么。
作为我们家族的人,作为庄 家代代承袭的族长一脉,不能自己决定情意所向”
庒巡脸上的赤红一下退了个干净,他更加不知所措,想要解释一些什么,他还以为是父亲对于茵茵有什么误会。
可庒言却是摇摇头,只是点指庒巡的额头。
顿时,庒言现在所知有关于庄 家的一应讯息直接充塞进了他的识海中。
这些信息并不多,可吸收他们却是花了很多时间。
最终,庒巡有些哽咽地抬起头,试探性地说道。
“父亲,我们,根本无法摆脱家族既定好的那条路么?”
庒言知道,这个孩子初步察觉到自己的命运或许已然注定,这个事儿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可再不可接受,总要面对。
“我是家主,我们是家主一脉。
虽然家主的地位是绝对的,但一般来说,我们永远都在新的纪元,永远都是被当作吸引洪荒主要视线的棋子。
虽然,我们是王棋,但,也逃不过执子之人的操控。
我不知道当初的家主是为什么才会选择这么做,或许是为了家族,可这并不该是我们应该接受的果。
现在,有一个机会。
庄 家已经跌落了神坛,他们现在并非不可触碰,父亲也接触到了导致他们坠落的因素。
此次我要前往过去,除了要救你的小姑,还要去那第一纪元,去拿回我们家主一脉该有的权力!
呵,父亲对那劳什子庄 家没什么情分可言,更没那个义务替他们一直吸引洪荒的仇恨。
呵,让他们做梦去!”
庒巡突然也有些激昂起来,似是感受到了父亲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反抗精神?
“巡儿,我问你,如若此行我失败了,你会继续接受命运扮演这个王棋的角色么?”
突然,话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角,就好像突然泼来一盆冷水。
方才还激昂地表示对命运的反抗,可紧接着就直接假设了自己失败之后如何如何?
感受到了少年的疑惑,庒言缓缓道。
“或许,你祖父是将可能的未来,分成了三份。
我这里前往过去争夺家主应有的权柄,并不是唯一的手段。
我能感觉到,一人道,一神祇,以及我这妖道,只不过是他分流出去的筹码罢了。
他是真的在赌,是在赌我们这三体其中任何一道成了,便可以达到他那所谓的理想世界。
无暇纪元?哼,或许就是字面意思的世界吧。
但是父亲心里有数,我如若失败,其余两个分体是绝不会步我后尘的。
黄天,虽然他也疼爱你,可多数会继续当一个听话会接受家族安排的王棋,因为这般最稳妥。
浑天,他现在是神,真正的神祇,所思所想甚至自己都遵循宇宙本身利益。
换言之,他其实是洪荒那一边的。
哪一天他或许会突然杀了你,或许有机会连带着庄 家一并全部灭光再自裁,我也不奇怪。
眼下我们的和平,只是没有造成冲突的因素,谁也不知道爆发点会在什么时候,或许就是洪荒视线重新凝聚在我们身上之时。
所以,孩子,我需要知道如若我失败了,你,会不会接受那些族中老东西安排好的命运走下去!”
“不会!我不管其他两个!我只知道只有您才是我的父亲。
您要是失败了,那未来有一天,等我有了实力,也会尝试追随您的脚步。
就算注定失败,我也要死在前往第一纪元的路上!”
庒言笑了,开怀大笑,不是他心狠,挑拨孩子与另外两个分体的关系。
但,事实如此,就像另外两个分体同样了解他一样,他们也知道妖皇,会怎么做。
可,让巡儿继续作为家族的傀儡乃至世世代代都如此,突然,他想起了之前在那个旧暝光所见到的仙官若师。
他所面对的,所经历的,与自己何异?
是啊,何异,既然一样,那老仙官当初也懂得哪怕有一丝希望,让家族摆脱被操控的既定命运,那他便不会放弃!
“好,但,你现在实力尚弱,不必想那么多。
况且,父亲此行有了那个让家族跌落神坛的因素,把握没那么小。
你,则需要先从你祖父安排好的路,等上百年后升天,领诸星宿主持天地重开的事宜。
父亲不知道那有什么意义,可,既然是玉皇的安排,那你先去做便是。
既然你要上天,那对天界可有什么了解?对你即将所去的地方有了解?”
庒巡一听到这,立马有了卖弄的心思,要知道,以前在舷南别的书他没什么兴趣,可那些韩海所著的非凡书籍可是没少看。
对于他接下来所要去的一重天,自然清楚。
“这我当然知道,父亲。
依照祖父的旨意,我升天后应该会直接出现在第一重天界,也就是皇极天。
此乃下天域中的欲界门户。
其实,那里如今和下界没什么区别,以韩先生的猜测来看,可能情况更糟。
虽然那里不是天界主战场,可,存在、势力、情况都是繁杂。
有上天界的眼线,有强行从下界私自闯入的强者,甚至有为数不少的凡人。
那里现如今应该不存在成建制的道统了,所以欲望随意宣泄下才有的很多凡人。
当然,那应该是战争开始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可主掌下界四象的诸星宿仙宫也在一重天,我此次的使命,便是重聚或者说恢复二十八星宿仙宫的运转,使得天地流转重归正常,继而让几道天界门户大开。
可之后……儿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庒言很满意,巡儿所掌握的讯息已经足够,他不对自己儿子的能力有多大希望,只要有自己该干什么的意识便足够了。
他已经通过招妖幡点选了一批古妖,以及联系了许多神官甚至大神官,甚至若师仙官已经带着一批正神兵解归天,提前去一重天探查形势了。
他不担心,巡儿去了皇极天后两眼一抹黑。
他想了想,安慰道。
“做到那一步,足够了。
你只需完成你祖父的旨意即可,接着,等父亲回来。
父亲需要你把持第一重天地门户,以后天妖庭要重立,那里很重要。
只不过那时……或许我与其余两部分就得撕破表面的和平了吧?”
最后一句话庒言说得很轻,似乎是自言自语。
如若自己成功,或许会重新凝聚洪荒的视线,届时,庄 家只能被自己裹挟着重新对洪荒宣战。
浑天也只能行使自己的使命,人道那些藏在本族圣剑内的那些老东西,可也没那么简单。
别看他们上次见了庒言诚惶诚恐状,可十有八九并不祛自己这个天妖皇。
反正,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