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洛荇一觉醒来,见只有任遥一人在一楼大堂吃早饭,坐在任遥对面拿起包子道:“早啊,哥。怎么就你一个人?”
任遥道:“他们还在睡。”
任洛荇疑惑道:“这天不早了。以往都是存师傅比我先醒的,今天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古当家都四十多岁了,他那个年纪的人都觉少,怎么可能还没起。”
任遥笑道:“你也知道天不早了,你不是也才起。”
任洛荇道:“所以才奇怪呀,我都起床了,他们居然还在睡。”
任遥道:“你别去打扰他们,他们醒了自然会下来的。”
任洛荇道:“哦。”
快到午时,文荻一才来找任遥汇报夜谈沐春轩的情况。任遥见是文荻一一愣,文荻一问道:“侯爷怎么了?”
任遥笑道:“只是没想到是你,以往都是阮存来说的。”
文荻一道:“我跟师兄谁说有什么区别?”
任遥道:“有,阮存只能站着说,你可以坐下。”指了指右边的凳子,道:“坐。”
文荻一一笑,坐到凳子上便将昨晚的事情都说了。
任遥听完后道:“不在沐春轩,那会在哪里呢?”
文荻一道:“就怕她藏在哪个山洞里,我们才不好找哩。昨晚就该不听师兄的直接逼问她。”
任遥笑道:“你逼问?像问柳明那样?”
文荻一想起自己之前什么也没问出来,脸一红,尴尬道:“不是还有师兄?他不愿意还有古隽,古当家走镖这么多年总会问话吧。”
任遥道:“那刀和刀谱不占地方,我不认为令儿姑娘会藏在城外。况且当初那批镖银藏在太岳山也是因为不需要进城,一进一出反而麻烦。而这两样东西不一样,能放在自己随时能确认的地方才安全,毕竟令儿姑娘在平阳也算有名,随时可能被认出来,经常出城对她来说不方便。”
文荻一道:“那就是她本来就会接触的地方喽。那个地方她随时去也不会惹人怀疑,不是沐春轩,那就只能是。”文荻一两眼放光,任遥也微笑的看着她。
抚月台。
文荻一盯着门道:“我们要怎么上去呢?门锁了,用轻功上去,这大白天的,令姑娘一会儿就能得到消息。”
阮存道:“要不我们晚上再来,反正半个月时间还没到,这里晚上也没人。”
文荻一道:“我叫你来就是让你出主意的,结果你说晚上来?”
阮存道:“论主意我哪有侯爷多。既然是你和侯爷想到这里的,你干嘛不和侯爷来。”
文荻一道:“侯爷当然只负责出主意,跑腿的自然是你。你还想让侯爷亲自来找?要是侯爷又动脑又行动,那要你干什么?而且你现在有本事就回去吩咐侯爷亲自来找啊,我看你敢不敢叫侯爷办事。”
阮存不满道:“行,我没侯爷聪明只能干苦力呗。说一句顶三句。”
文荻一道:“所以我们要怎么进去?若是又夜探,侯爷肯定要笑话死我们。”
阮存道:“我们先在附近打听打听,抚月台总需要人打扫,令姑娘肯定不可能亲自收拾,钥匙不一定只是她有。”
两人在附近打听一阵后才知道这抚月台本是祭祀所用,后面荒废了许久,令姑娘到平阳后,便盘下了这块地盘,台上的建筑都是重新修葺的,除了每月两次的舞蹈,这个抚月台并无其他活动。平常负责打扫抚月台的人叫齐耳,大家都称呼他为老齐,每次令姑娘表演当天,老齐在白天都会来打扫一番,给所有的蜡烛添满油。老齐住在城东,两人顺着路人指引来到老齐家门口。
彼时齐耳正搁门口晒太阳,喊道:“走开,你两挡住我了。”
文荻一上前问道:“老齐?”
齐耳道:“有话快说,瞌睡要上来了。”
文荻一好奇道:“你就在这里睡?”
齐耳道:“这里怎么了,小姑娘你要不陪我一起躺躺,就知道多舒服了。”文荻一闻言砸了咂嘴。
阮存道:“听说老齐你为令姑娘打扫抚月台?”
齐耳道:“对啊,怎么了?”
阮存问道:“不知这抚月台内部是何构造?”
齐耳眯眼看着阮存,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阮存酝酿了下情绪道:“我喜欢令姑娘要紧得很,可是每次都挤不到前排,内心思慕,想多了解了解令姑娘,能知道些她的相关内心也万分满足了。”
齐耳道:“呵,你们这种小伙子我见多了,告诉你们,没用,令姑娘才看不上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阮存道:“老齐说的是,我不会去骚扰令姑娘的,但能了解到她更多有关的信息总是好的,还望老齐跟我分享分享,这抚月台内部究竟怎么样,我太好奇了。”
齐耳道:“你们这些人呐,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清楚了抚月台内部就表示你跟令姑娘亲近了吗?过来。”伸手招呼阮存,拍了拍旁边的地面。
阮存来到齐耳身边,躺在他身侧,齐耳道:“这抚月台啊,令姑娘虽然重新修过,那也是台面之上,台里面啊没变化,你想以前就是一个祭祀的地方,里面就一间屋子用来存放些祭祀用品,现在那屋子就是给令姑娘休息所用,我也没有那间屋子的钥匙,令姑娘说里面不用我打扫,我只负责外面的楼梯和台面之上,屋子里我没进去过,除此之外抚月台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阮存问道:“每次令姑娘都是在那屋子里换衣登台的?”
齐耳道:“我不知道,我白天收拾完就回了,我其实也没怎么看见过令姑娘,连工钱都是她丫头给我的。”
阮存道:“这么多人倾慕令姑娘,老齐你一定要把抚月台的钥匙藏好,要是有人溜进去吓到令姑娘,就算令姑娘不问责,我也会找老齐你要说法的。”
齐耳道:“你放心,自从我负责抚月台,就没让别人进去过。再说就是像你这种人觊觎令姑娘,你还好意思问责?”
阮存道:“老齐可莫胡说,我敬爱令姑娘,才不会做出僭越之举。”
齐耳道:“你放心吧,钥匙我贴身保管丢不了。”
阮存道:“老齐你就这样在门口躺着,不怕睡着了被偷?”
齐耳拍着胸脯道:“不会,我从小就很警觉,要是有人碰我我立马清醒,令姑娘一直让我管着不就是因为我老齐做事靠谱。”说完瞥了一下阮存,道:“你也一样,别看我年纪大了,手脚灵活着哩,你这种小子说不定打不过我,歪主意想都别想。”
阮存道:“是是是,我能有什么歪主意,那老齐你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齐耳道:“嗯,我说你年纪轻轻还是干点正事,别每天追着这些个事浪费光阴,不值当。走吧,走吧。”
文荻一看着阮存手里的钥匙问道:“师兄准备就这样让他一直在门口睡着?”
阮存道:“抚月台又不大,最多一个时辰,还钥匙的时候再给他解穴,他说他警觉,想来是睡眠不深,那就让他睡沉一点,对他身体好。”
文荻一道:“我看老齐对你就是白说,你替他解穴的时候准备怎么说让他不觉得你拿过钥匙?”
阮存道:“不解完,留一分力让他继续睡,一刻钟之后再完全醒来。”
文荻一笑道:“那老齐晚上是真睡不着了。”
两人来到抚月台门前,趁人不注意,开锁进门,快速关门反锁后里面一片漆黑。
阮存点亮火折子,文荻一道:“果然简单,除了一间屋子就是一个通向上面的楼梯。”
阮存道:“保险起见,我们还是看看上面,注意别让人发现抚月台上有人。”
文荻一道:“嗯。”
见文荻一下来,阮存看她神情便知无所获,道:“看来只能是这间房子。”
文荻一道:“锁着的,只有令姑娘才有钥匙,我们要怎么进。”
阮存道:“实在不行就毁掉这锁,反正现在在抚月台内部,外面的人看不见。”
文荻一接过火折子,阮存蓄力,锁坏。
房间里有一面铜镜,看起来是洪令儿装扮之地,阮存点燃屋里的蜡烛,墙上挂着一刀印入眼帘,文荻一问道:“这是盘须刀?”
阮存道:“我也只是听过没见过,还是要找到刀谱,侧面印证这刀是否是。”
文荻一在桌上一阵摸索,桌上摆放着首饰,还有许多写给洪令儿的信,大概是平阳的公子哥们写的,不过都并未拆封,想来洪令儿看都懒得看,打开抽屉,果然,《破雷二十三式》就放在其中。
文荻一道:“找到了。”
阮存取下墙上的刀,道:“走吧。”
文荻一道:“就这样直接拿走吗?”
阮存道:“只能这样了,交到古隽手里后我再去找令姑娘告诉她。”
两人开门,便见到洪令儿在门外,阮存愣道:“令姑娘。”
洪令儿道:“我好像来迟一步。”
阮存道:“这两样东西本就该物归原主,令姑娘能一人杀掉那么多镖师,武功自是不弱,又何必执着于这刀和刀谱呢,《破雷二十三式》虽然有名,但对令姑娘来说不一定有很大增益。”
洪令儿道:“我想要,不一定是因为它有用,只是因为我想要。”
阮存道:“既然如此,东西现在在我跟师妹手里,那就看你能不能再次抢到了。”
洪令儿叹气道:“唉,其实我很不愿意跟你们动手,但奈何你们就是要逼我呢。”
文荻一把刀谱扔给阮存道:“师兄我想跟她打很久了,你在旁边等着。”
文荻一冲向洪令儿,并未拔剑,两人过了几招,洪令儿道:“拔你的剑。”
文荻一道:“那你先亮出你的武器。”
洪令儿冷笑道:“我看起来并不需要。”
文荻一道:“是吗,我貌似也不用不上亮剑。”
两人打的时间一长,洪令儿就越觉奇怪,文荻一的武功没有想象中强,她是怎么能杀了那人的,还是说自己对那人的强弱判断出了问题。
此时文荻一喊道:“师兄你倒是快走啊,你抱着东西在旁边站着干什么?”
阮存本来是有将洪令儿留给文荻一,自己把东西先带走的想法,哪知看两人对了几招,便看出洪令儿功夫在文荻一之上,要是自己真走了,洪令儿恼羞成怒之下,极有可能杀了文荻一,便道:“师妹你接住了。”
文荻一回头,便看见刀、刀谱、钥匙落向自己怀里,手伸出接住,阮存喊道:“记得把钥匙还给老齐,我拖出她。”
文荻一见阮存已接手自己,两人必不可能再换回来,忙打开门闩,道:“师兄你小心,我把东西送到就回来。”
见文荻一出门,洪令儿急追,哪知阮存比她更快,洪令儿一掌向阮存打去,被阮存躲了去,门外的光亮已消失。
门外,文荻一想到两人在里面打斗,万一有人对抚月台感兴趣进去容易被误伤,所以从外面将门锁了起来。
里面打得火热,洪令儿边打边说道:“你师妹想把我们关起来。”
阮存道:“不至于,我们从里面反锁了门,你还是进来了,说明这里有其他的地方可出入。而且再不济我们可以从上面出去。”
洪令儿道:“那样岂不是就有人看到我们打斗?”
阮存道:“我又不担心有人看到,担心的应该是你,平阳城应该还没有人知道令姑娘是个高手吧,不仅擅舞,还擅武。”
洪令儿在阮存说话间向他发了一发暗器,阮存转身躲开,快速瞄了一眼道:“原来暗器长这样,我说那些尸体上的伤口怎么那么奇怪。”
洪令儿道:“你躲得真漂亮,要是那些镖师有你一半的速度,也不至于我发发必中了。”
阮存道:“你走的时候还把暗器带走了?”
洪令儿道:“当然,我的武器很贵的,比那些镖师的命贵多了。”左臂挡住阮存一击,道:“要是你想留念,这发我可以留给你。”
阮存道:“不必了。”
两人已对了快四十招,阮存一直未拔剑,而洪令儿已经击了一发暗器,洪令儿心知自己已落下风,男子的体力本就强于女子,再加上身上携带的暗器有限,再打下去对自己只会更不利,大门已被锁,自己来的暗道狭窄不容易逃,于是转身向楼梯奔去,阮存紧跟着,两人一边过招一边向二楼奔去,视野瞬间明亮,两人已至抚月台台面上。
洪令儿道:“东西你们都已经拿走了,还追我干什么?你难道觉得我现在能追上你师妹?”
阮存道:“说不准。”
洪令儿冷笑道:“你对自己师妹这么没信心?”
阮存道:“我是对你的贪心没有信心,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两样东西。”
洪令儿道:“本来只是有些兴趣,但有人从我手里夺走了东西,我的兴趣更甚,当然要抢回来。”
抚月台下已经有人注意到台上的打斗,不少人已开始聚集围观。
阮存道:“你有如此强的胜负心?”
洪令儿道:“看不出来?”
阮存道:“东西我们会交给古隽,你要是气不过,那就再次抢回来,不过不是现在。”
洪令儿道:“那是什么时候?”
阮存道:“我们走后。”
洪令儿笑道:“你撺掇我再去抢扬威镖局。”
阮存道:“失而复得的东西如果能再丢一次,那确实留在你手里更合适。”
洪令儿冷笑道:“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我想抢回来是从你手里,而不是从他手里。”
阮存道:“其实你就是不服我能从你手里抢到?”
洪令儿道:“不错。”
阮存道:“可是你现在已经很吃力,你刚刚说话的气息没有之前那么稳。而且已经有人注意到我们了。”
洪令儿道:“现在是你不肯放过我,你说的好像是我偏要跟你打一样。”
阮存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住手。”
洪令儿道:“什么事?”
阮存道:“放过老齐。”
洪令儿道:“不可能。”
阮存道:“这件事跟他没关系,要是普通人寻他钥匙丢不了。”
洪令儿道:“他替我守抚月台,抚月台里的东西丢了,他就有责任。”
阮存道:“那你解雇他就行,没必要杀了他。”
洪令儿道:“老齐怎么解决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阮存道:“那我便不可能收手了。”
洪令儿道:“你真的很喜欢管闲事,古隽也是,老齐也是,跟你有什么关系?叶润中就在我园中,你明明可以杀了他便回京都,结果到现在叶润中还好好的活着,你却为了不相干的人在这跟我打。”
阮存道:“是我偷了老齐的钥匙,致他有了杀身之祸,怎可说与我无关?至于古隽,我倒确实多管闲事,以前我本来也没这么爱管的,不过这次出来后的确爱管闲事了些,可能隐居这两年憋坏了。”
洪令儿道:“那你回京都管,京都人那么多,是非肯定也多,你累死都不一定管得完。”
阮存道:“那不行,平阳这件事叫我遇上了,是缘分,上天让我管的。”
洪令儿道:“屁话!”
阮存道:“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可不好。”
洪令儿道:“有什么不好,我喜欢说就说,你刚才说的全是屁话,都是放屁,你在放屁。”
阮存笑道:“你看起来并不会骂人。”
洪令儿道:“多骂你几次我就会了。”
阮存道:“你声音小点,要是让台下的人听见令姑娘一直屁啊屁的,你的形象就毁了。”
洪令儿道:“你少威胁我,他们都已经看见我跟人动手了。”
阮存道:“这不一样,你会武这件事还能找补,你骂人却找补不了。再说我是在替你着想,哪是威胁你。”
两人此时已对了快八十招,阮存并不拔剑杀她,只是一直以拳脚消耗洪令儿,洪令儿已感觉到自己体力快要耗费殆尽,心想决不能让台下的人看见自己输,太丢人了,于是提起一口气,向台外跃去,阮存立即跟上。台下众人一呼,见两个人影向远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