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蝴蝶……”白瑞袅不停用手挡开扑倒脸上的蝶翅，飞到裙子上的蝶更是无暇顾及。怎么这散发寒意的女人刚一说话，蝴蝶突然开始围着我了不散了？昨天我把它们一一拆开缝起，确认由我操控……难道我真的控制不了那些骷髅的怒气吗？

这几天来，她的美好未来失灵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别墅里不是少了几本书就是花盆碎了，今天又添了无法打开的门和蝴蝶群。美好未来在违背我的意志进行？白瑞袅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有些面无表情，集中精力，强调打开预设防御机制命令，蝴蝶被无色的屏障弹开，有几只飞到尚虔棠面前，尚虔棠拿出刀划过蝴蝶。

白瑞袅定了定神，说：“如果我犯了什么错，我会和美好未来商量，你的低级挑衅可以省了。”

“我没有挑衅，全是肺腑之言。”尚虔棠按住胸口，又一个俯身，故作点头哈腰的姿态，话语中的轻蔑逐渐加重，“至于商量……美好未来只是借它的分身给你，现在它想收回来，你有什么理由商量？”

“你一派胡言，我看过系统，只要我维持得下去……”白瑞袅表情如遭晴天霹雳，现在尚虔棠的每句话都刷新着她对人的认知。谁敢这么肯定地说着灭亡？谁敢对她的行为不遗余力的讽刺？尚虔棠在预谋着什么吧。

“投机取巧的演说家卖承诺这么久了，还觉得有永久的东西？那，请给村民一个安定的地方吧。”

白瑞袅张嘴没有说出一句话，很快她找回状态自信地低笑了一声，说：“是的，蠢货，我知道。”她张开手举起，好像在托举着无形的东西，“我会因为这个和美好未来抗议，让它看到……”

蝴蝶更加疯狂地扇动着翅膀穿墙而出，然后，它们飞舞的轨迹竟把雪幕切开成一个个无力的小正方形，再推动着地上的雪堆，努力恢复这片土地之前的模样，整个过程好似神的显灵，尚虔棠恍然觉得自己说目睹一切的幸运先知。

“美好未来本来就是我这种不动刀枪的人该得到的，所以我会把它攥紧。”白瑞袅俨然换上了演说家的做派，气场与声音也有了变化，没有摄像机与有礼的来宾，眼睛也入了戏。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美好未来的力量多么惊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着实令我惊叹。尚虔棠根本不在乎白瑞袅的临时演戏回望着老幼，提高音量说：“你这个土气的女王终于害怕自己的王位破碎了。雪的香味会在一日后挥发，让你陷入幻境，毫无察觉地消失，连你的灵魂也会染上这香味。可惜你拒绝了它，美好未来会给你另一种责罚。”

“美好未来配说什么责罚！我们这种庞大的势力才！……”白瑞袅不甘心地举起手说。她也怀疑，这个张嘴就是灾祸的女人是不是真的又预报了一次灾难。

“大小姐，你在秘密派对多沉迷，才如此肆无忌惮？”尚虔棠听到这话仅仅叹息，上前一步再次正视白瑞袅的眼睛，“这里没有比你弱小的人。回到正题，美好未来会为不适合它的人亲自降下罚灾，其中两样，就是异香之雪和不灭之火。”

华贵的客厅，被尚虔棠的响指打醒般，瓷器、玻璃都明亮了些。窗外的树叶无一例外开始有了小小一束的火焰，风吹来，火瞬间吞了树冠喷出滚滚黑烟往下爬，不熄之火的第一步迈过来了。村民一开始想翻窗，被尚虔棠的吼声震住：“停！

“火烧不到房子里面，出去才是最危险的。”尚虔棠恢复一直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和颜悦色说，自然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盯着整个茶几上的剪刀、线、纸和信盘。

“这不相当于我们被火困住了吗？”少年扫视着窗外，头一次看到照红天的野蛮烈火，脚好似生根动也不动。他对一个想法深信不疑：说不定，火焰早就席卷他和爷爷奶奶的家和田地了。

“我让骷髅们灭火。”白瑞袅说着不顾仪态的飞奔上楼，不给任何人追上的时间。没过多久，楼上传来玻璃窗破碎的声响，声音震耳欲聋。

看着占满窗的火时不时舔着玻璃，老人的脸上浮现出惊恐的表情，正想上楼，少年看懂了老人的意图，率先冲上二楼。

尚虔棠站起来，把一张纸递给老人看，小声地给他念了几句话，老人刹那变了脸色，丢下信纸要上楼，劝都劝不住，尚虔棠捡起信纸，给老人让了一条路。

先上楼的少年不见任何人影。热浪让墙体软成波浪线，火好像饥饿的恶魔，在六个窗口前拥挤着随时探头，把壁纸和挂毯烧黑，试探着啃噬它们。

“你们，你们快来找——”少年不知该从哪开始搜寻，也不知火有多危险，开始呼唤自己比自己稍年幼的同伴。

“下去。”

少年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这个声音十分陌生，但他看到了缓缓倒退的白瑞袅，白瑞袅看见了他，向他投以求救的目光，因为一把手枪对准了她的额头。少年认得那把枪，少女说过，它有杀死幽灵的子弹，一枪可以在人身上开几个小洞，这是白瑞袅的一张底牌，却被另一个陌生的凶狠女人握着。

“它会跳过你编排的某几天，并将现有的一些推倒重塑，渐渐地让你身处最严峻的危险中。”陈萱泉说着，枪口又挨近了眼前雪白结汗的额头，“侍女把这种责罚叫作彩虹楼梯。彩虹不能行走，你却踏了上去，如果没有翅膀，你也很快坠地。”

“你能找到我的枪并拿到它，是因为这个原因？”没必要陈萱泉的回答，白瑞袅也明白了，只是叙述了出来。“果然，迷宫居然没能困住你。”

“看来你也明白了现状，对了，迷宫挺有趣，让我和我的人花了多一杯的时间。现在，你作为空间主人，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你一旦消失，这场火就会熄灭。来吧，慈善家，让我开枪。”陈萱泉赞许地说。

“你竟敢忍心辜负我们的信任，白瑞袅！”老人和少年一起在楼梯上站着，迎着火光说。“你也是罪犯！”

白瑞袅看着他们，好像什么都没听见。直到脸颊因为火的温度滚烫，她想起一件往事，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境遇。

那天，有一对她觉得人品不错、身份不低的姐弟来访，她招待了他们，一边观察着他们的举止。不过让她感到不适的是，他们背后那个沉默不语，默默尾随的无脸人。

在闲谈中，姐弟拒绝了和白瑞袅合作组建村庄的邀请。

“你们不是急需人吗？我这里人很多，我，我们可以暂时合作，反正你们的事是正义的。”

当姐姐的微微一笑，更加严肃地说：“白小姐还是另寻高明吧。我们有个缺点，就是喜欢说些不顺耳的话，白小姐，请听我们的忠告。”她放下茶杯。

“您的方法我不敢苟同，毕竟善意被谎言透支后，您也难全身而退，言尽于此，祝您享受在美好未来的时光，我们去追求长远。”

听说那姐弟俩葬身于火海中，白瑞袅也曾笑他们不太聪明，一意孤行，不和她联手。水晶吊灯重重落下，砸穿地板，甚至砸断了楼梯扶手，狼狈地散落在客厅，听着这锥心的声音，白瑞袅清醒了过来。如今火环绕她舒适的家，她最喜欢的珍贵物品，而她无处可逃，再也笑不出来。她眼神直转悲愤，有了泪光。

“他们都不付出他们的善意！”白瑞袅见管理美好未来的中枢室被陈萱泉堵住，前方的尚虔棠手里还有刀，干脆以这个方式退场，退到斜背后的门打开迅速关上。

这时，房间内却传来了白瑞袅最不乐意听见的爆炸声，门一下子飞到对面的墙壁上，打烂了一副画。呛人的烟尘过后，只有几点黑色的布片在地板上，即将被火烧掉，这很可能是白瑞袅唯一残留下来的。

当布片也被烧尽，火势真的开始变小，天空下起了雨。外面的喷泉有一个走来走去的骷髅不停地张嘴，试图说话，骨架上蠕动着似乎想回归原位的肉，但雨一淋到骷髅，骷髅开始融化变形，成了一堆黑沫，雪和火也是。别墅内的东西也在加速衰老，吊灯朽落，雕塑破裂长了青苔，画了褪色。很显然，别墅离开美好未来的温室，开始如花般凋零，且不可回溯。

陈萱泉走下最后一个台阶，台阶开始有新绿的藤蔓爬上栏杆，野草从中钻出。一楼的状况要好一些，村民们聚集在大门前。

“雨停了我们就走。”

“这是什么？”一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小孩从老婆婆的背后钻出来问。

“一种罚灾，硫酸大雨。”陈萱泉点燃一支烟，烟头成为别墅里唯一的温暖。一群人不知从别墅哪里蹿了出来，手里拿着刀，围住了村民。

“我们必须带你们走了。”陈萱泉推开几个村民，推开了大门。外面铁青的土地一览无余，空旷静谧，不见竹林与娟人。

带着村民回程的路上，尚虔棠走到带头的陈萱泉旁边，从内包拿出两封信。

“这是……”陈萱泉被尚虔棠吸引了注意。背后死气沉沉的村民有手下看着，她不太担心。

“起火的时我找到它们压在信盘底下，给老人看，顺手拿走了。”尚虔棠说，拆开信看了一眼，目光在其中一行停留片刻。“她答应赫明谋杀村民她不能追究，换取她继续存在的条件。可笑。赫明这种人，一看就是贪得无厌的杀人狂。”

“他是不把他弄疯也能不断做疯狂的事的人。你留着信干什么？”陈萱泉看尚虔棠把信纸装回去封好，有些不解。

“以后有用也有可能，也装点下我空空如也的柜子。我也想记住叫我做了替罪羊的人是谁。”尚虔棠看着前方淡鹅黄的地平线，面不改色地说。

“还好有这封信。如果你还在那个世界活着，才真是麻烦缠身，百口莫辩吧，或许我都不会觉得你是无辜的。”陈萱泉抖出烟盒里的一根烟递给尚虔棠，尚虔棠摇头推了回去。

“我不需要香烟排遣。”尚虔棠说。

“你已经成为长喙鸟的正式成员，还是好好尊敬领导哦？”

“啊，我还是喜欢下班的萱泉。”尚虔棠半开玩笑地说，退到了陈萱泉背后。

陈萱泉带着人来到废弃的街道，让手下快点把村民推搡至墙角。

“把箱子拿来。”陈萱泉又下令。

一个装着小刀的木箱搬到村民面前。站在旁边的尚虔棠看了一眼箱子，这不是陈萱泉给我的小刀么？还是量产型的啊。她移开目光。

“带上武器，争取美好未来。”陈萱泉指了指箱子。

老人面如死灰，根本没动。孩子们也跟着没有动。

“第一位来拿刀并杀死在场任何一个人的人，我给他一把枪。”陈萱泉勾起手指，十分满意自己新想的点子。“方便他来通往美好未来的路途。”她又锦上添花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