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敏萱讲到这儿的时候，有些口干舌燥。她端起桌上放置的茶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萧祁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时间到了八月十五这日，书生正和那女子并坐欣赏着月色。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书生下意识的一回头，便看见了之前那个道士正在自家墙头上，此时已经露出了半个身子。

“你和她缘分已尽，我特意来为你除妖的！”道士从墙头跳下，与一人一妖形成对峙。

此时的书生听信了女子的话，并十分戒备着道士。还将女子护在身后。道士看出了他的不乐意，顿时有些着急。

“我予你两张符咒，你去将她给我擒来！”不由分说趁着书生没注意之下，就塞给了他。

见符咒被塞在了自己怀里，书生此时更是犹豫万分。此时的他还是不肯相信道士的话。

到是书生的妻子十分高兴，她忍耐那妖精许久，自从那妖精来了以后，丈夫就再也未曾入过自己房间。

她便撺掇着书生的父母，夺下了书生手中的符咒，一同将那女子擒拿住了。

女子被擒拿住后，用那深情且念念不忘的眼神看着书生，哭着道：“我早已知晓，你我二人缘分已尽，本应早早离去。可我舍不得你，就为了这点痴情，惹来了祸端。”

这话听的书生自然是不忍，他想要上前却又被妻子拦住。道士呵斥着，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但那女子并不在意，接着说道：“我与你数年恩爱，你是知道的……”

“如今，你我要永别了，我只求你一件事，那便是将我放在墙头的阴凉处，不要让月光照到我。可怜可怜我……”

女子说的可怜，哭的梨花带雨。

书生回想起之前的恩爱画面，顿时再也不顾阻拦，答应了下来。他抱着女子来到了墙头下，揭开了女子身上的符咒。

就在此时，书生还未曾反应过来，这女子立刻高高跳起，变成了一片黑云，用极快的速度飞走了。

道士对书生那是恨铁不成的眼神狠狠看了他一眼，便追着女子而去。

他大喝一声：“妖精休走！”便腾空而起，追赶那片黑云。之后再无人听说，更无人知晓他们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这个故事讲完，萧祁顿时嗤笑了一声，“好 色之人，被妖给缠上，还有人去相救。”

“谁能不好 色呢？”严敏萱低声说着。她也知道这个世道，没有什么男人拒绝得了美人的诱惑。

即使那个美人，是一个妖精。

说是蛊惑，不如说是见色起意。那书生明知自己是有妻子的，却依旧能在外与人苟且。

也不知多少男儿，都如这般。

她想到了自己家中，父亲与母亲。虽恩爱，但当父亲的却依旧有一两个通房。

这便是这个世道。

萧祁的耳朵很灵，一下子就听到了严敏萱的低语，“一具皮囊罢了。”

整个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听得那浅浅的呼吸声。严敏萱忽然想起，眼前这人不是别的男人，而是雍皇。

一个可以拥有三千美人的皇，登基三年后，后宫从未有过一人。

自己是他第一个封的皇后……

且两人至今为止，都未曾圆房过。

严敏萱的内心有些复杂，一个男人，哪怕他再残暴，可后宫竟然无一人，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该觉得他干净，还是该觉得他不行？

这些话严敏萱一句也不敢说，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沉默中，那袅袅升起的香炉，也似快要熄灭。

烛火被夜里的一阵凉风吹的摇摇欲坠，她从未感觉过能比此时更压抑了。

萧祁也不在意严敏萱的态度，这几日他发现自己亲封的皇后，实在是一个很难多说几句话的人，除了给自己讲故事以外。

许多心思都藏在心里，还要人去琢磨。

他可没那个耐心去想这些。偌大的王朝都是他萧家的，他又凭什么去迁就对方？

何况今夜的他心情着实很好，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炼丹成功了。

萧祁最疯的地方，就在于他自己炼的丹，连找个试丹的人都不肯，他自认为这是他自己的秘密，所以那花费好几年时间炼出来的丹药，便被他一口吞了下去。

事实证明，那丹药或许是有效果的，至少从吃下去后到现在都未再头疼。

瞧那脸色都变得红润了几分。

“时间不早了，你且歇着吧。”萧祁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严敏萱立刻上前，想要送萧祁离开。

谁知，萧祁却一抬腿，转了个方向，径直走向了严敏萱的床榻。张开自己的双臂，等着她来。

严敏萱顿时停下了脚步，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上次萧祁留在自己宫中，只是为了验证某件事，且两人从未在一张床上躺下过。

如今……这是转性了？

可严敏萱不敢不从，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替萧祁宽衣。华丽的外袍脱下后，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衬，他的腰肢藏在内衬之下，隐隐绰绰。

严敏萱不由得有些羡慕，这样的腰肢，怕是女子也比不得的吧。萧祁躺下后，见身边还空着一大块，他抬了抬眼皮，瞧着严敏萱正蹲坐在床榻下方，犹犹豫豫的迟迟不肯上来。

“怎的，可不愿？”

严敏萱连忙摆手，此刻的她有些慌张。“不……不……不是……”

萧祁侧着身子，一只手支撑着自己头，一袭青丝自然的垂落下。他的眉眼在此刻看来很是平和。

“孤在皇后眼中，可是可怖的？若是真若不愿，那且去门外，与小云子一同站着吧！”

接二连三的质问和随意的语气安排，让严敏萱顿时冷静了下来，身为皇后，同时也是萧祁的妻子，她要是敢说一句不愿，别说和小云子站在一块，就是废了她都有可能。

雍皇从来不是个好性子的人，说一不二，哪里有她拒绝的余地。

最终严敏萱还是躺在了萧祁的身边。听到身边之人那浅浅的呼吸声，怎么也睡不着。她并未习惯身边有一个人。

尤其是，一个男人。

两个人一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那种感觉十分奇妙。她脑海里又想起了故事里讲的那句，郎情妾意，同床共枕。

同床共枕这四个字，不单单是字面意思。她也曾想过，如果自己和萧祁之间真到了坦诚相见的那个时候，她会不会害怕？

她说不出来，也想不到。

她有时候又觉得，萧祁自己就像是一只赑屃精，又觉得他像阿紫。

真真是奇怪的想法。

严敏萱甩了甩脑袋，想要将这种想法给甩出去。谁知却惊动了身边的人。

“可是睡不着？”萧祁的突然出声，让严敏萱瞬间缩了缩脖子，一只手死死抓住被子的一角。

“是……有些睡不着。”

萧祁其实也没睡着。他也是第一次和一个女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从他犯病开始，他身边就再也没有任何可以亲近之人。

对他来说，人是用来杀和炼丹的。

他不是一个好人，谁也不喜欢靠近他，更不会与他有过分亲密的举动。

他早已习惯了以前的那种作态，如今暂时的病好了，他竟然觉得自己心态平和了许多。

还有心情和身边的女人说说话。

“孤，不是个好人。”他十分坦然的说道，“你可害怕？”询问严敏萱是否害怕这个问题，他好像之前就问过。

可如今他还想再多问一次。

“是……”严敏萱犹豫了一下，本想撒谎说自己不害怕的，可她觉得若是撒谎，怕是会有更让她接受不了的事发生。

于是她便如实回答了萧祁的话。“妾，本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很早就听说过吾皇的威名。所以，当得知入宫的消息后，自然是害怕不已，为此还哭红了眼。”

萧祁扯了扯嘴角，“你到是实诚。”

他是知道自己的名声一直都不好，可那又怎样，谁也干不掉他。只听说，这大雍朝上上下下，都快要造反了。

如果造反能成，也不是不行。他有些疯癫的想。

“如果……孤，不会再杀人了，作为百姓是否会原谅孤之前的作为？”萧祁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他从未有过知心人，此刻却不知为何，想问问严敏萱。在今夜之前，这件事他从未考虑过。

难道说，是那丹药的原因？

他不知道是不是，但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变了一个人。这句话落在严敏萱的耳朵里，到觉得更加奇怪了。

真是转性了？

她想了想，认真回答道：“会。”虽然这个答案，并不能代表所有人，可她愿意这么说，最起码能完全保住自己的命。

萧祁的嘴角勾了勾，在夜色下无人看见。“睡吧，等西原国的使者来后，你只管接待便是，不会让你死的。”

金口玉言，比之前含糊不清的表达，更让人安心。

黎明前的黑暗已经过去，一缕阳光洒进窗内，等严敏萱睡醒，身边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眯了眯眼，叫了一声：“琴月。”贴身婢女便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