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中学初二(1)班
"上课!"
"起立!"
"同学们好!"
"老师您好!"
"请坐!"
寻常的互问声后,全班同学就坐了下来.讲台上的班主任张灵岚看了两眼坐在班级后黑板处的一位校领导后,视线转向了教室第三组第六排扒在课桌上始终打着盹的彭伟义,眼神中闪过一丝说不上来的怪异.
"今天,"在彭伟义身上停留了三秒后,张灵岚把目光放到了整个班级上,道:"是我们班级值得庆贺的日子,在经过了学校领导和老师激烈审评的选拔及之后的广播发布后,今天我们初二(1)班终于第一次迎来了全校作文大赛冠军奖的颁奖日子,现在有请我们学校的政教处主任秦老师为我们上台颁奖,大家鼓掌!"
话毕她率先拍起了手,并走下了讲台站在一边,台下的全班同学纷纷响应鼓起了掌,只是面上个个均无多少喜悦之色.
在一片掌声中,一个年纪在五十左右,戴着一副老花眼镜的老男人从教室后面快步走上了讲台,在他右手中,还捧着一个被一块黄布包裹着的东西.
他走至讲台上,将手中之物放至讲台一端,并对张灵岚抱以一笑后,面对全班同学道:"这次,我很高兴能为我们初二(1)班颁这个大奖,同时,我也祝贺这次获奖的同学,希望你日后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恭喜你!"
在台下的张灵岚接口道:"现在请我们班的获奖者——彭伟义上台领奖!"
说到"彭伟义"三个字时,她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就好像在给正兀自打盹的彭伟义发了一个警报一样.
不料,自己眼里这个一向老实听话的差生,今天却不知为何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已经声音洪亮地叫了他的名字,可这个学生却像聋了一样丝毫不见反应,着实让她这个做班主任的尴尬、不解已极.
若是换作平时,她可是连叫都懒的叫他的.
在平日里,彭伟义打盹睡觉从早晨第一节课睡到放学,在这个班级里的同学和她看来都是不足为奇之事.
不过,平日里若有事叫他,最多唤两三声他就抬起了头,不理她的次数极少.就算被无视了她也从不放在心上,只当他是睡熟了而已.
在她看来,这个差生虽说学习极差,却不是什么调皮捣蛋,藏奸耍滑,不识大体的坏孩子,故而对其也就管教极少,放之任之.
然而,这回不同以往,这个政教处的老男人一向以赏罚严明的形象威慑于老师和学生当中,在学校里素有"四眼判官"和"秦始皇"之称.
在他那里,可从来没有"人情"两字,凡事犯了错误被他逮着的老师与学生最轻也得被狠狠训斥一番,像彭伟义这种无视老师的"挑衅行为",怎么着最起码也得被开一张违纪单加一纸检查.
更让她担心的是,彭伟义有个很奇怪的现象,那便是在他打盹之时,除非是他自愿被唤醒,否则别人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无法让他苏醒抬起头来.
有一次班级上最会恶作剧的一个差生用一大盆凉水当头浇在正打着盹的他身上,使他顿时成为了"落汤鸡",可结果却是他纹丝未动,就像这盆水根本没浇在他身上一样,当时的同学们一度张口结舌,佩服不已,视其为牛人.
故而,在她和班级同学眼中,打盹时候的彭伟义就好似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没有感觉,没有生气.
可这些隐情,讲台上的"四眼判官"却是全不知情的,此次自己班级好不容易拿了这个冠军奖,彭伟义为她长了回脸原是极其高兴的事,然而其如此这般不分轻重的我行我素却使她头痛不已.
须知,如果不在这个老男人面前乖乖"就范"的话,结果可就会相当恶化了,自己被无视了倒无所谓,反正自己对自己的学生是了解的,可要是无视了"秦始皇",那后果却是连她都不敢去想的.
"彭伟义,快醒醒."
"哎!起来了!"
"别睡了快起来!"
......
坐在彭伟义前后左右的同学推的推,唤的唤,明知不会有什么结果,可他(她)们为了不让班级的光荣转眼成为班级的污点,依旧没有放弃.
眼见叫是叫不醒了,张灵岚心思急转,片刻之后,但见其上前一步对姓秦的道:"他可能今天身体不舒服在休息,这样吧,让班长代领."
那秦姓主任望着彭伟义正欲发问,可张灵岚这会子哪能给他开口的机会,连忙转向坐在教室第一组第三排的一个微胖可爱的女生唤道:"颜辰!上来一下!"
那体态微胖的女生一看她脸色,马上会意老师的想法,站了起来跑向讲台.
在尴尬的气氛当中,颜辰来到秦主任跟前,秦主任眼角余光朝扒在桌上睡觉的彭伟义最后扫了一眼后,对颜辰露出两三分干笑,将讲台上的包裹物捧给了颜辰.
代领到了奖励物,颜辰快步走下了台,在张灵岚的几句吩咐之后,她拿着彭伟义的奖励物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让我们再次谢谢秦老师!"张灵岚又次拍起了手,堂下同学亦纷纷附和.
秦主任心中虽狐疑不满,却也没有当场发作,但见其对堂下同学抱以微笑,与张灵岚点头示意了一下后,慢步下台,离开了教室.
三十分钟后
"叮铃铃——"
南市中学的学子们听的已经老茧都出来的打铃声规律平常的响了起来,待张灵岚脸色不悦地看了一眼彭伟义走出了教室后,全班大部分同学的注意力霎时汇向颜辰的座位,纷纷欲睹那奖励物是何东西.
斯时,颜辰亦已迫不及待,三下五除二去掉了黄布.
"喔哦..."
"好漂亮..."
"好精致..."
黄布掉去,一只金黄色的镀金奖杯展现在众人眼前,在教室上方日光灯的照射下闪闪发亮,颇为亮眼.
在奖杯一边,一张被系着的奖状安静地躺在那里,只是同学们的目光一时被奖杯所夺,全然没把它放在眼中.
此时,讲台之上,一个女生正静静地翻看着彭伟义的那篇获奖作品,她看的很是仔细,认真之极,对堂下颜辰处的热闹全然不理,对那只奖杯也显得丝毫没有兴趣.
直到上课铃起,她才意兴未尽地走下了讲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朗朗读书声,朝暮往复诵,
寒暑窗数载,学所为何来?
日至西斜时,总是学校校门大开,学子们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学校的时候.
伸了个懒腰,彭伟义好似冬眠初醒的乌龟一般懒洋洋坐起身来.此时,教室中除了他之外,同学们都已走得八八九九,只留下了两三个值日的人.
见彭伟义"活"了过来,三个同学也像没看见一样专心各做各的事,对这个班级的同学们及老师而言,彭伟义这个人本就可有可无,关注者极少,加上今日这般给脸不要脸,全班同学几乎已把其当成空气一般.
彭伟义看着课桌上被众同学把玩过的奖杯和一纸奖状,嘴角一翘,不屑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
他整理了下书包,把奖杯、奖状像填塞垃圾一样塞进书包,整了整装束后背好书包拿起保温瓶,快步离开了教室.
对他而言,这个班级里的大多数人,亦是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废弃垃圾场
"岩叔,在吗?"
放了学,彭伟义独自来到这个他拜师初期的练功场地.刚进入门卫室,他便将书包往凳子上一丢,向室内的小仓库里探脑问道.
"进来吧."
仓库间内,濮岩富有磁性的声音传了出来,彭伟义"哦"了声,走了进去.
仓库里,靠墙周边的零乱杂物散发着灰蒙蒙的气息,昔日洁白的墙面而今已是点点黑斑,只是在人的打理下并没有结出蜘蛛网之类的东西.
彭伟义往里走了两步,看向背对着自己,专心致志注视着一副挂在墙壁上棋盘的濮岩,道:"您在下棋啊?"
濮岩双手环抱,悠悠地道:"义儿,你来看这局棋,谁胜谁败啊?"
彭伟义走到跟前,想都不想地脱口道:"拜托,您老是自己跟自己下棋,输赢不都是您自己吗?"
濮岩轻轻一笑,道:"是啊...有时候输赢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自己输在哪里,又或赢在哪里.因为你最大的敌人永远都是你自己,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人."
他的目光转到彭伟义若有所思的脸上,垂下眼眉道:"孩子终究是孩子啊,呵呵..."
彭伟义一听,立马不服地哼了声,道:"什么嘛,孩子怎么了?孩子厉害起来大人都望尘莫及好吧!"
濮岩点头怜笑道:"嗯嗯,说得也是啊呵呵...对了,你放学不回家到我这儿来有什么事吗?"
彭伟义一拍额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不说我倒忘了呢,是这样的,前些天有个叫真什么波一来着...反正像是个日本人要我跟你说下,说什么..."
濮岩突然打断道:"你说的这件事我知道了."
彭伟义面上先是一讶,可随之一想:"那人既然不止跟我一人说过,那师父已知此事也属正常,只不过他嘴里的'所有徒弟'是什么意思?我所知道的师兄妹只有郑务和王贝珍,算上我也只有三个人而已啊..."
正在思索间,濮岩的声音在旁传来:"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彭伟义忙回神答道:"没什么...岩叔,我们自然门里除你之外就我,郑务和王贝珍三个人吗?"
濮岩看了他一眼,又朝门卫室门口方向撇了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彭伟义笑道:"没什么啦,随便问下而已."
濮岩何等眼力,道:"呵,行啊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旁敲侧击了?"
彭伟义忙道:"我哪有!"心道:"他琢磨人心的本事怎么比我妈还厉害,自己的心思怎么老是被他看穿呢晕."
濮岩回首看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道:"我曾经说过,有些事,该让你知道的时候我是会让你知道的,就像这次你问的这件事"
彭伟义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濮岩微笑道:"真野波一这样一闹腾也好,反正这件事也没什么不可以告诉你的."
他双目看向直视自己,认真听自己讲话的彭伟义,缓缓地问道:"真野波一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
彭伟义道:"他说他已经跟您的所有徒弟都说过了."
"呵呵,"濮岩负手而立道:"所以你起了疑心,却又不愿直接问我怕碰钉子,对吧?"
彭伟义耸了下肩道:"可您不还是看穿我的心思了么...真没劲."
濮岩伸出右手抚了下他的脑袋瓜子,随后落在他的右肩上拍了两下,道:"在我们自然门中确实不是只有我们师徒四个人."
彭伟义一听,面上既惊又喜,正要发问,濮岩已经继续道:"算上珍儿、务儿和你,自然门中除我以外共有十二个人."
"十二个人?"彭伟义吃了一惊,道:"我有十一个师...呃...十一个兄长姐妹?"
濮岩这番话,委实让他惊异不小.
须知,他入门至今,虽说时间不是很长,也没怎么和自己师父朝夕相处.但他在垃圾场的时日却绝对要比待在学校里的时间多得多.
加上寒暑假的时间,可以说入门初期一天十二个小时里最起码有六小时是在这座废弃垃圾场里度过的.
甚至在有段时间内,他在废弃垃圾场里的时长,均在八小时至十小时左右,自己师父亦同样如此.
而在如此紧凑的相处时日里,当自己知道还有一个师兄一个师妹时已让他对濮岩这位授业恩师的精力佩服不已,不想今日知道自己竟还有九位师兄弟或师姐妹,这让他对自己师父的敬佩之情瞬间飙升至敬畏之意了.
"哎哎哎,表情用不着这么夸张吧?"濮岩搂着彭伟义笑道.
彭伟义正欲开口,忽然,仓库门外发出了一声轻响.那响声若换作普通人,自是听不见的,然而,在仓库里的二人却同时有了反应.
"谁?!"彭伟义神色一凛,双眼里杀机一闪而过.换作平时和别人谈话,被他人偷听也就偷听了,反正也没什么打紧.可与濮岩的谈话则不同,此乃他心中最深的秘密之一,若是被什么不怀好意的坏人发现,那后果可是他无法想象的.
正当其欲纵身出库,濮岩却一把拉住了他,对着库门外道:"偷听了那么久了,是不是感觉很刺激啊?"
彭伟义闻言面上又是一怔,忙向门口看去,只见库门之处,一个俏丽的小女生现身出来,白肌玉肤,美眸瑶鼻,身材娇小,眉宇间此刻还略显一份羞涩.
赫然正是王贝珍.
有段日子没见,上次那股倦容已然不见,神采焕发的气色尽现满面.彭伟义与她虽已不是第一次相见,此刻依然看得呆掉了.
"看够了没有啊!"
王贝珍一脸通红,对她而言,偷听别人说话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做,故而当被彭伟义发现喝斥时,简直是窘迫极了,眼下他又这样的看着自己,想必自己在他心里的印象一定变了,她向来注重自己在异性心目中的形象,彭伟义这样看着自己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彭伟义被她一喝,面上亦是一红,当下木木的道:"是你啊...好久不见了哦."
濮岩在旁轻哼了声,啐了句:"没出息."
王贝珍没好气地道:"你以为会是谁?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除了我们这些自家人会来,还会有其他人来这儿么!"
彭伟义被她这么一斥,竟一时哑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