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攸在孩子们回来后的第二天就醒了过来。乘象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和姨母姨父,而后他们没有再多问一句,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一段时间后,葶苧又开始嘟囔亦歌和乘象不好好吃她熬的药膳,周攸又变成了在牛背上打瞌睡的周公,达坤喜欢带着更小的孩子们进山找哈马上课,游家在祠堂里给游玄易立了牌位。孩子们除了帮着亦歌抄书,还时常在青丘山下与小九见面,他们最喜欢铺开《山海图》,计划着如何走遍每一个地方,见识梼杌、獬豸、龙龟、毕方、英招、白泽等等每一种灵兽,补充先人留下的标注,完成一幅崭新的《山海图》。
乘象抽空又回了趟滴水村,老榕树被保住了,据说当时村里的老人日夜守着老榕树,豁出命去也不让查老枪动老榕树,春生连夜跑到县衙击鼓鸣冤,新来的县令是个道德高尚之人,亲自来到滴水村见识了老榕树的奇象,赞叹不已,说古树有神灵护佑,下令好好保护。查老枪只得作罢。后来查格为了讨好县令,带人猎捕一头老象,要取象牙,不小心摔入陷阱,象没捕成,却断了双腿。县令听说后严令禁止设陷阱捕猎。查老枪年老体衰,唯一的儿子成了残废,心灰意冷,一想起当年围猎场的红光,就吓出一身冷汗,嘴里嘟囔着别人听不懂的话,村里人都说他被吓傻了,这是遭了报应。滴水村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黄震重修了私塾,让儿子回来当教书先生,十里八乡的孩子很多都来滴水村上学。乘象给春生带了许多药材种子,教他种植并给他许多药方,让他在村里开了个药铺,学习治病救人,春生后来成了有名的郎中,经常无偿给穷人和老人治病。
从勇气谷回来后第二年的八月十五这天,孩子们又聚在游若家里喝米酒、赏月,乘象想起秋灵母亲病好的那天,游玄易曾经偷偷地在屋外看着,当时的他该多想进屋和妻女团聚啊。想到这里,乘象心里泛起一阵涟漪,久久不能平静,便独自一人走出院子,无意间便走到了周攸的屋外。周攸正在院里坐着,手里拿着一只缺口的瓷碗,借着月光在打磨刚锔好的缺口,青牛在一旁安静地咀嚼着青草。“这碗虽然缺了一小块,可锔好了还是圆的。再看这月光,还是那么皎洁,可暗斑却让它布满瑕疵,此时虽然圆满,但是过了今天它就会出现缺口啊!”周攸听见乘象走来,好像在说给他听,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先生,既然万事万物不能完美,一生中必然经历坎坷,那人到底该如何面对苦难?”“从来没有纯粹的幸福快乐,在纯粹的光明中,就像在纯黑暗中一样,看不清东西。困难和遗憾是常态,只管去经历,往前看,那些难以逾越的高山,在你翻越过后,它就是不再是高山,而是你走过的路。当暴风雨过去了,你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度过的,你甚至不确定暴风雨是否真的结束了,但你已经不再是当初走进暴风雨的人了。”周攸捧着一把青草,喂给青牛。
“可是,当人们身处痛苦中无法自拔时,我还是会想起九冥所说的完美世界。”乘象直视着远处地黑夜。乘象周攸转过身去,边向屋内走边说:“谁也不能预估将来的苦难,只有经历过后才会懂得。我们只需好好把握当下,放下心中的石头,放弃对完美的幻想,点燃对未来的希望,就像你现在,该去和亦歌他们玩去,享受这些美好的瞬间,每一个瞬间在盘古石上都是永恒的!”
随着一声动听的鸣叫,重明鸟扇动着洁白的羽翼,呼啸着划过夜空,原本一团漆黑的夜晚变得生气勃勃,几只灵动的萤火中点缀在黑色的画布上。“也许,这个世界本就是创世天神竭尽神力、粉身碎骨、牺牲血肉为我们创造的完美世界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夜空中飘来,萦绕在乘象耳边。乘象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沁人心脾,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不自觉地轻轻上扬。
多年后,乘象他们都不愿再提起当年的事情,勇气谷底的故事已经成为了仓吾国的一段传说。但是没有人说得清最后九冥和那几个黑袍人的下落,有的说他们都投入了忘川河,有的说他们一直守在那个倒立的塔中再没有踏出半步,有的说他们的气数随着巨鼎的破裂消散了。众说纷纭,只有盘古石将真实的历史记录了下来,等待有缘人的触碰,了解那段历史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