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溪那一转头询问的动作,顿时让萧祁身后跟着的小云子瞬间吸了一口气。
察觉到小云子的失神,萧祁不免觉得自己的气势低了两分。但站在武承溪的面前,他自然是不想低人一等的,这里是大雍朝,是他萧家的地盘。
何况,这次是自己率先找上门去的,那就更不应该短了自己的气势。只吐露了两个字,“萧祁。”
说的是自己的名字。
于清一听到这两个字,下意识的挡在了武承溪的前面。武承溪轻笑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端着一壶酒和一个酒杯,带着那一贯散漫的态度,走向前来。
他用一种温柔且强硬的姿态拂开挡在自己前面的于清,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到了萧祁跟前。
“原不知,陛下……也会来这种地方。”他将陛下二字咬的十分的轻盈,还带着一丝缱绻。
萧祁看着眼前向着自己走来的人,一身鲜艳的红色衣衫,金丝镶嵌着花纹,随着他的走动晃花了他的眼。
半披的乌黑发丝上,同样金色的发冠,与他那一身显得相得益彰。嫣红的眼尾,惹得那一丝笑意沾染上了一点风月。
此时的萧祁才注意到,他没有穿鞋。光着的脚丫,踩在地毯上,便这般走了过来。
就这一个小小的动作,方才让萧祁感受到,为何武承溪的美名能流传甚广。
说他是绝代佳人也不为过。
萧祁被武承溪的美貌晃了晃眼,微微别开眼尽量不去看他。听到武承溪的话,这才勉强将视线转了回来。
“闲王殿下,也是好雅兴。”萧祁的声音本是淡漠的,奈何到了这清风楼这样的风月地,好似也沾染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彼此彼此。”武承溪对萧祁也有几分兴趣,他是第一次见这大雍朝的皇帝。
只看着眼前之人的容貌,确实如外界传闻的那般俊美非凡。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肃杀和淡漠的表情。以及通身的气质,显得与这方地界格格不入。
于清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他们的闲王殿下,一个是大雍朝的皇帝,此时正站在风月之地内,面对面注视着对方。
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哪里怪又说不出来。
小云子早就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这样的场景,可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可以说话的。就连于清此时想要上前,都被他拉了拉袖子。
于清自然也是看出来拉扯自己袖子的阴柔少年是个小太监,也顾不得别的,连忙将自己的袖子从小云子手里扯了出来,恨不得离他三尺远的距离。
就是这么一打岔,于清便错过了武承溪和萧祁对视的这一幕。只见武承溪提起手中的酒壶,顺着酒杯的边缘,倒出琥珀色的酒液,便递了上去。
“既然来了,那便一起吧。”
萧祁看了一眼武承溪那洁白的手指端着的酒杯,又看了看武承溪,只见对方冲自己露出一抹单纯的笑意来。
实在琢磨不透他的态度,便顺势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见状的武承溪没等萧祁将酒杯还给他,便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桌案前。
萧祁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也抬腿走向了另外空着的桌案前坐了下来。
他随手将那只孤零零的酒杯放到了一旁,心里有一瞬间的后悔。自己没事跑来清风楼做什么,还瞧见了这如同神仙容貌的闲王。
那一颦一笑,当真是天下无双。
可既然来都来了,他自然也不会退缩。该试探的还是得试探,趁着此时的舞姬再次翩翩起舞的时候,萧祁便问道:“闲王殿下,对大雍朝可还满意?”
武承溪一偏头,双手撑着地面,瞥了一眼萧祁,又将目光转向了中央跳舞的舞姬,笑道:“舞姿不错,是有些趣味。”
萧祁不知他是真听懂了还是假听懂了,这话说的和没说,没什么两样。
又转了话题,问起了西原国的风俗习惯。
“久闻闲王大名,喜好甚广,到不知有什么有趣的事,可能讲讲?就比如西原国的一些风俗,众所周知西原国与大雍朝向来是有所不同的,孤有些好奇。”
萧祁说的这番话,让站在一旁的小云子又迷茫了一瞬。这一大段话还是他那个淡漠的陛下说出来的,这是真陛下还是假陛下啊。
从他近身侍奉开始,就没见着萧祁的话说的这么温和这么长一段过,从来都说不长。
正当小云子还在恍惚的时候,于清也恍惚了。在他心里,他家殿下可从来都是单纯稚子,从这回强硬的要来清风楼开始,他才发现他家殿下,好像真的长大了。
不管他们身旁的两人是如何想法,眼下看来,一个大雍朝的皇帝和一个西原国的王爷,在青楼中相谈甚欢。
当武承溪得知萧祁对鬼神之说颇为感兴趣的时候,不免有些惊讶。
“到不知陛下竟然也对这些事了解。”
“只是略懂一二。”
就着美酒与美人起舞,一直谈到夜半三更时分才散场。从清风楼出来的时候,于清木着一张脸,伸手抓着武承溪的胳膊,防止他摔倒。
“殿下,您喝醉了。”
“本王……还能再喝!”武承溪的眼里带着迷蒙,脸上的红晕十分明显,歪歪斜斜的姿态,任谁看了都得担心他会不会就此摔倒。
萧祁到还好。他就一开始喝了一杯酒,剩下的全靠的让小云子去弄来的白水。
他还记得自己现在的状况不能多喝。
所以在分别的时候,他十分的清醒。和武承溪主仆二人分道扬镳后,萧祁独自走在前面,小云子跟在后面,一前一后的走着。
过了好一会儿,萧祁才开口道:“今夜之事,莫要告诉皇后。”小云子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声。见萧祁又加快了脚步,也只能自己踏着小碎步,努力跟上前面的萧祁。
回到宫中,萧祁并没有去找严敏萱,毕竟已然很晚了,人恐怕早已睡下。
他答应过严敏萱做个温和的人,所以他自认为今日这般体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只是身上闻着到有一股脂粉味儿,他瞧着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不如先去洗漱一番。
乌黑的发丝柔顺的披散在他的身后,他将自己的头埋进了充满氤氲的水中。闭上眼,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
水里那个胖娃娃的身影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这一次他似乎听到了对方嘻嘻一笑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又想起了武承溪对他讲的:“这世上最稀罕之物,共有八种。本王有幸见过其一,便觉已是幸事。”
他记得那八种稀罕之物里,有一种叫莲藕娃娃。是说当水中之气在月光的照耀下,日久天长便成了精。
莲藕娃娃是最难成精的,因为人们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食用的莲藕,所以即便能被月光照耀,却很难逃离人的魔爪。
传说里,莲藕娃娃成精后,便会到处跑。害怕人的靠近,所以常常躲了起来,不让人看见。
萧祁想到这儿,猛的从水里冒出头来。也许……自己遇见的真的是莲藕娃娃也说不准。
可既然害怕人的靠近,那为什么当年的自己会看见呢?这一点让萧祁颇为不解。同时也在思索着,自己一直以为头疼的症状,是否也与之相关。
总是吃丹药来维持,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头的于清正扶着武承溪往四方馆走去,武承溪迷蒙的双眼带着几分清醒。
“于清,你可知他今晚是什么意思?”
“属下不知。”
于清依旧木着脸,时刻注意着武承溪的脚步,不让他摔倒。在清风楼里,他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武承溪身上,并没有在意萧祁说的话。所以当武承溪问起的时候,他自然也就答不出来了。
武承溪有些嫌弃的推了推于清,“之前还觉得你贴心,现在怎么跟个木头似的。”
于清噎住了,只能安慰自己殿下长大了。自己大他好几岁,可不能再用以往的眼光去看待。
没能等到于清回答的武承溪,到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你说,本王在大雍朝多留些日子可好?”
“殿下开心就好。”
“本王想要吃栗子糕。”
“好。”
“本王还要喝酒。”
“好……不行,殿下,您不能再喝了。”
武承溪扶了扶自己额头前的一缕头发,叹道:“哎,好吧。”还没等于清再做出反应来,他便将头歪在了于清的肩膀上,再也不肯走了。
远远的,看见四方馆门口高高挂起的灯笼,在夜风里轻轻摇曳着,他又低头看着武承溪的脑袋,将人背在了自己背上。
回到房间里,于清忙碌着给他打了水,替他擦拭着脸颊和手。又将鞋脱掉,放置到床上盖好被子,这才回到自己房间里去。
武承溪此刻早已陷入了沉睡,他安静的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动作。白皙的脸上,红晕依旧。
大抵是比平日里喝的酒多了不少,这才醉了过去。于清摇了摇头,自家殿下恨不得把酒往死里给灌啊。
说到底,酒这种东西,还真不能多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