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身影急匆匆地跑过来:“少主,”他将怀里的伞撑在赵如燕上方,“少主不打招呼便走,叫赵云一顿好找。”他看了看赵如燕淋湿的衣裳,“少主怎么不寻一处躲雨。”
赵如燕不在意地拍拍袖子,“本公子身体好着呢,淋一顿雨有什么打紧,再说本公子今日可是做了好事的。”
这说话的工夫芳蔼已经跑到了淑慎面前,看到她斗篷帽子下的一缕粉色头发时眼神微缩,颤抖着轻轻扶住淑慎的肩膀:“淑慎,你,可还好?”
怪她,早知道就不说什么去茶馆等她的混账话,直接在锦绣坊等一会子有什么打紧!
“是师姐不好,师姐来迟了,”芳蔼心疼地将人轻轻抱住,“师姐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师姐以后会保护好你的。”
淑慎靠在芳蔼的肩上,眼中的猩红逐渐退却,委屈的像一只丢了胡萝卜的兔子,说话软糯糯的,“师姐,我有些冷了。”
芳蔼一愣,摸着她的手只觉一片冰凉,她的喉间有些沙哑,却强忍住那片痒意:“走,师姐带你去换,就穿我们刚才买的新衣服好吗?”
淑慎乖乖点头,“好。”
芳蔼抿唇,抬手隔着帽子摸着她的头:“别害怕,等会师姐帮你染头发。”
赵如燕却嗤笑一声,“染什么头发?”原本走到一边的她重新来到淑慎身边,低下头盯着淑慎的杏眼,严肃古板的打量着她,让人莫名有些惧意。莞尔笑出声,“染什么头发……”
她将伞撑在淑慎的头顶上方,目光盈盈地看着淑慎,“染什么头发!”她动静极快地掀开之前亲自盖在淑慎头上的帽子,右手轻柔地梳理着那一缕缕粉色的长发。
掌间灵力涌现,细致地烘干长发,直至变得柔顺亮丽,看着看着赵如燕有些不满意,将手中伞往芳蔼的方向一丢,两手开动索性拆开了淑慎的发髻。
淑慎的发髻散开,过腰的粉色长发柔顺丝滑,漂亮的宛如织女的云霞垂落在她的肩膀上。她的慌张在面对赵如燕时悄然消失,心中犹如小鹿乱撞,脸色有些绯红,鼻间尽是冷梅的香气。
微卷的长发在赵如燕灵巧的手中格外听话,随着她的心意变成一个好看的发髻。
“这般好看的长发,被药水染色遮盖住实在可惜,”赵如燕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嗯,本公子的手艺就是好。”
她看着脸色绯红的淑慎温柔地笑道:“别在意旁人的眼光,他们其实是嫉妒你,勇士敢于孤身走暗巷,临危不惧遇敌不跪,便是对峙绝望,也绝不退缩。
面对凶兽尚且不怕的你,如何会害怕这些凡人的目光。”
赵如燕对上淑慎的杏眼,“你不害怕的,对吗?”
淑慎愣愣地看着她,心中一遍遍问自己,‘害怕吗?’
就听赵如燕一字一句地鼓励她:“你做的到吗?”
淑慎的瞳孔中映着赵如燕清隽的面容
听到她说:“你会做到的,对吧?”
淑慎忍不住点点头,就看到对方莞尔一笑,灿如烟霞。
赵如燕温柔地轻轻拂过她的头发,“加油,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到。”
淑慎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轻轻开口:“我答应你。”
在铁匠铺等了许久的二人冒雨赶来时便看到茶馆门口围着许多人,最显眼的便是伞下互相凝视的二人。
“那个人是谁?”寒君问道,也不知是在问司楠还是在问自己。
司楠摇摇头,他并没有见过他。
寒君抿着唇疾步走过去,司楠生怕出了什么乱子也快速走过去。
赵如燕和淑慎说完话后便欲带着赵云离开。
一只小手忽然攥住她的衣裳,“姑娘,你的斗篷。”
赵如燕侧身看着她,“送你了,眼下你比我更需要她。”
淑慎缓缓松开手,“可否告知淑慎姑娘的名讳为何?”
赵如燕看着她,并不惊讶对方看穿自己的女儿身,她转身正面看着淑慎:“璃城赵氏,赵如燕。”
淑慎对她行了一个宗门弟子的礼,对方干净利落地回礼,显然也是宗门弟子,“药王谷淑慎,今日多谢赵姑娘提点相助。”
赵如燕放下手站立,“姑娘客气,不过区区小事,无须放在心上。我还有事需办,先告辞了。”
淑慎也放下手,“若是日后遇上姑娘,必定请姑娘小坐浮一大白。”
赵如燕爽朗一笑,“说定了,本公子等你的酒。赵云,咱们走。”随即和赵云一同离开。
司楠和寒君才走到两人面前,一看淑慎的发色便知出事了。
寒君打量了一下淑慎的情况,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你还好吗?”
淑慎看着他眼中不加掩饰的担忧,‘这人怎么比自己还要紧张,局促不安的应该是她啊,’她回了一个淡淡的释然的微笑,“还好,我没事。”
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心结。
赵如燕说的对,面对凶兽都敢殊死搏斗的她,怎会在面对普通凡人时胆怯,他们的目光会比凶兽狠厉吗?他们的话语会像豪猪的利齿般锋利吗?
不会!
所以她为什么要害怕。
只要她足够强大,便没有人敢轻视她,威胁她。
她会努力强大自己,依靠自己的力量筑起一个安全的堡垒,而不是借助掩饰的药水。
不,或许不能说筑起围墙堡垒,她自己便能无坚不摧。
寒君愣愣地看着她,她的眼神坚定,神情中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狠戾和坚毅,她的目光依旧清澈,与从前别无二致。
却明显不同了。
淑慎看着周围,人群已经散开,‘多么可笑啊,她无意伤害任何人,众人欺她骂她,是她为洪水猛兽,而在知道他们是药王谷弟子之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退让三分,敬之避之。’
“淑慎,你真的没事吗?”司楠也有些不放心。
他知道淑慎是长老从山里捡回来的弃儿。
刚到药王谷时不哭不闹,像是一个会吃饭会睡觉的莲藕人,没有喜怒哀乐,不会哭不会笑,没有内核芯子一般。
长老带着她外出游历,半年之后再回宗门之时,淑慎的头发变黑了,性子也变得活泛开朗,会嬉笑会打闹,开心时能笑出鹅叫声,闯祸了会被长老追着跑两个山头。
淑慎轻快地摇头,“我真的没事,”她轻轻抚摸斗篷上坠着的那根鸦青色的穗子,“司楠,寒君,芳蔼,你们放心吧,我很好。”
她缓缓笑了,如幽昙绽开,纯净无暇,用非常轻的声音说了一句,像是对他们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斗篷真的很温暖。”
‘谢谢你,赵如燕。’
“我们走吧,再不回去长老怕是要拿着九尺钉耙在谷门口逮我们了。”淑慎拉起芳蔼的手,“我可不想回去抄三千戒规,这比我炸丹炉恐怖多了。”
芳蔼仔细注意她的神色,心下松了一口气,“嗯。”
司楠轻轻拍拍芳蔼的肩膀。
一行人朝着城门口而去。
“方才遇上了一家很有意思的铺子,我们边走边说与你们听。”司楠歪头思索,“嗯,我想想,从哪里说起好呢?”
寒君冷不丁开口:“从那把锤子说起,老板非说是仿制裴元庆的八棱梅花亮银锤,见我不信,还指着边上那对说是仿照李元霸的擂鼓瓮金锤。”
司楠顿时哈哈大笑,“老板摆明了是在忽悠你,要知道八棱梅花亮银锤重约四百斤,擂鼓瓮金锤重达八百斤,就那两对锤子,怎么看都不像。”
明显是欺负那些没眼力见不识货的富家公子,忽悠他们买的。
不过虽然分量少了许多,但是师傅的手艺尚可,买回去也不算全然无用,于普通人来说也是够用了。
所以也算不上是没良心的黑店。
不是没有人投诉过,只是铁匠铺的老板很明确地说,“卖的时候说清楚了是仿制品,钱货两讫,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一成像和九成像都是仿制。
顾客自己脑补太多,怪谁。
一路欢笑,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