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像啼哭吵闹的“婴儿”,雷鸣像妻子对丈夫的“咆哮”。
避风港的帆布,容纳两个人都显得拥挤,时有飘雨落在鞋面,浸湿两腿之间的裤脚。
从学校一直跑到了这里,大雨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长时间沉默不语的两人,这时却同时开口道:“你还好吗?”
一阵沉默,大汗淋漓,杨睿缓神干呕了好一阵,也清楚意识事情的严重性,他率先开口道:“刚才,我们杀人了!”
他聪明的没提自己,而是两人。
“你怎么还在学校?”唐雨悠撩拨鬓角的发丝,主动回避了前一个问题。高帆的死是结束,也是开始。如果说刚开始抱有同归于尽的想法,那么现在,就得为接下来该走的路思考对策。
“要不,我们去自首吧?”杨睿这时提议。盲目冲动后,他现在胆怯了,但人已经死了,现在过度纠结,自首无疑是最好的选择,间接来说,他们还未成年,“刑法”对于他们而言有着保护,而且,这也只能算过失杀人吧?
听闻此言,原本平静的唐雨悠脸色骤然变了变。她咬紧牙关,嚼字如蛇道:“他本就该死!而且你想过没有,自首我们至少会被判几年。几年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无法考大学,意味着你永远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包括你的父母和家人!”
杨睿被这狰狞地表情吓了一跳,他脚退半步,细思这话后又感到了恐惧,毕竟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比不了唐雨悠那般镇定,他恐慌短路问道:“可人迟早会被发现,我们迟早都会被抓的……”
年长一岁的唐雨悠,在杀完人后出奇地镇定,想了想安慰道:“没人知道人是我们杀的,他们没有证据。”
杨睿沉默下来,神态肉眼可见地变化,唐雨悠轻拍了拍他的脸,“雨停了,我们得走了。”
雨其实没有停,只是小了很多,没有了刚开始三米男女不辨,五米人畜不分的情况。
路上的街道,有许多固定监控,想要回家就避免不了,除非会飞。此时两人挨得很近,但监控并不能拍下细微的表情变化,他们像是热恋的情侣,在不算浪漫的雨后,潮湿微凉的傍晚,相互依偎。
唐雨悠那番话对杨睿触动很大,是啊,没人知道人是他们杀的,只要躲过了警方的排查,生活还能像以前一样,吃饭睡觉、上学考试、结婚生子,平平淡淡。
可是,真能像以前一样吗?回家的路上,杨睿想了很多,直到两人在岔路口分别。
……
“吱呀”门打开了。唐雨悠“落汤鸡”的模样,让夫妇二人原本责备的话“咽”了回去。
“你这是怎么搞的啊?”江倩拿着毛巾,催促女儿赶紧去洗澡,别待会着凉了。
唐雨悠吸着鼻子。
浴室里,水顺着头流遍全身,蒸腾的水汽将唐雨悠整个人笼罩在内,她仔细地清洗身上每一寸肌肤,包括了自己私密的部位。
滚烫的水洒落在雪白的皮肤,很快变得通红,唐雨悠在杀人后第一次哭了起来,“哗啦啦”的水声,让呜咽哭泣声,模糊不清。
……
星星的轨迹像人心,捉摸不透。
没有人能够永远停留在昨天,但也不会永远有人提前走入明天。
张文玲躺在床上合上了书本,没有了高帆的骚扰,世界都显得清静。
她是个专一的人,人生二十多年来只有过一段恋爱,可就是这段恋爱让张文玲明白心痛是为何物,至今没有走出。
有时想想,兴许人这一生不论是谁都要面临一些心痛,有些人会被心痛打倒,于是封锁真心将爱视为毒药,避免了受伤,同时也变得麻木,而有的人会迎难而上,为自己创造那并不多的机会,可她属于前者。
张文玲看着手机上的一直未回的信息,看来要找个时间和高帆说清楚,也不能一直拖着。
一晃,深青的天色成了鸡蛋的黄。
给过去的消息,至今也没回,张文玲有些纳闷,平时高帆回信息的速度根本让人来不及思考,如今自己答应了他的邀约,怎么不见半点反应?
她好似想到了王薛兵的话,又从抽屉里拿出辣椒水喷雾放进了小包。
另一边。杨睿躺在床上,两层被子的厚度也挡不住自身的体寒。
杀人的惊慌感,奔跑流下来的冷汗,又加上昨晚淋过雨,他发烧了。
一夜的呕吐,口苦面白,颤栗的哆嗦让杨睿整个人冷汗直流。
看了看时间,估摸着诊所已经开门,杨睿撑着身体,无力走在模糊的大街上。
浓重消毒水的味道,轻微刺激着鼻腔,烧到三十九度的杨睿,输了两瓶液后,头昏脑痛的症状才有了轻微缓解。
时间刚过了中午,饥饿感涌上心头,可想到昨晚那血腥的一幕,杨睿就提不起丝毫胃口。
QQ上一位象棋老友,发来的信息至今还未回,杨睿犹豫了一会儿,给这位经常分享事情的网络好友,回了个信息,随后又打下了一行字,“如果不小心杀了人,该怎么办?”
时常处于隐身状态,网络好友的段学敏,没有让杨睿久等,一段话发了过来,很长:“看实际情况。如果杀了人身上沾有血迹,就要避开监控,在那个空白的时间段销毁证据,为自己找好充足不在场的证明,以防留下线索。可要是另一种,可以选择不避开监控,但杀人的地方,就一定不要留下自己任何东西,包括脚印和指纹。当然,这两者的前提,是一定不要有目击证人,而警察破案的关键,在没有线索和证据的条件下,他们只会把你当做嫌疑人而不是凶手!其次,对于没有线索通常的审讯手段都只是吓唬人,而且警察只有关你二十四小时的权利,所以你只要记住一点,没有直接证据指明你就是凶手前,你永远都不是杀人凶手,只是嫌疑人。”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杨睿放下了手机,看完后就马上删除了信息。而段学敏那边,也没有追问实际发生的情况。
少许,段学敏又发来一行信息,不过这次只有三个字。
“平静点。”杨睿默默念道,他呼出一口气。镜子前, 另一个自己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双手沾满了鲜血。
墙上挂钟还在跳动着,分钟和秒钟加快指向了五点。
杨睿强行反复挤出笑容,让自己表情看上去不那么僵硬,以免等下让母亲察觉出自己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