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户人家的大小姐吃药而死的时候,摆在第二进院落花厅的宴席刚要开始,慕容白芎则对这户人家的主人说道:“还请把我的侄子抱出来吧。”
“嗯。”主人家转向管家,“去把慕容大夫的侄子抱过来。”
管家应道:“我这就去。”
去了一会儿,就领着睡在第二进院落东厢房的慕容榷走了进来。
此时,那名端药的丫鬟进了花厅,来至主人身边,耳语道:“大小姐服药后身死。我和梅香两个都是按照慕容大夫的吩咐抓的药,煮药也是按部就班,煮药时管家也曾来看过,都没有任何问题。”
“你说的是真的假的?”主人家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名丫鬟压低声音道:“主人,是真的,你的女儿已经没了!”
主人家的眼里射出凶光,转向慕容白芎:“你为何要害死我的女儿。”
“你在说什么?”慕容白芎说道,“这是我最后给你女儿开药方,吃上两副就能痊愈。”
“痊愈?”主人家眼里似要喷出火来,“我女儿已经死了!”
“死了······”慕容白芎震惊万分。
这个时候,这家的主母带着包括梅香在内的几名丫鬟哭哭啼啼而来,进了花厅,主母走到慕容白芎面前,抓住他的衣襟:“你这个狠毒的大夫,还我的女儿!还我的女儿!”
慕容白芎脸色变得苍白,知道确实出了大事,然而他用药绝没有错,心思活动,思前想后,不经意间看到管家脸色闪过的一丝诡谲,恍然大悟,明白自己被人暗算。
慕容白芎记起当初自己走进这户有钱人家的大门时,一个拎着药箱的大夫被人轰出来,跌倒在地,药箱也摔得七零八落。
慕容白芎上去搀扶那名大夫,那名大夫一把将他推开,还气愤地说:“我不信我治不好的病人有其他大夫能治好!”
将事情联系起来,慕容白芎明白自己可能遭到同行的算计,落入圈套,然而身败名裂事小,他的侄子慕容榷还在管家身边,念及此,向前冲去。
让他想不到的是,这户主人也有两下子,一个闪身,拦在前面,一掌向着慕容白芎拍出,慕容白芎以掌相应,却被震开。
主人家道:“你毒死了我女儿,还想带走你侄子吗?他刚好可以给我女儿偿命。”
又对管家道:“宰了他,以慰我女儿在天之灵!”
管家立时答道:“是的,主人!”
转身一把抓住慕容榷的脖颈,将之慢慢举了起来,慕容榷发出模糊的声音:“放开我,放开······”并用双手用力拍打管家的手臂。
慕容白芎见了,大喊:“不要!”
然而管家冷笑一声。用手一拧,“咔嚓”一声,慕容榷脑袋一歪,双手垂下,就没有了声息!
慕容白芎发疯似地冲过去,主人家没有阻挡,而管家则右手一松,慕容榷落在地上,慕容白芎跪在慕容榷身前,用手地去探慕容榷的鼻息,右手食指放在慕容榷鼻前好久,却抖动的越来越厉害,最后只能收回手,然后慕容白芎扬起头,发出悲痛欲绝的长啸。
慕容白芎来不及报仇,抱着慕容榷的尸体离开了!
等来到哥哥嫂嫂家的院子里,见屋门已关,里面的灯也已熄灭,他没有勇气上去敲门,悲痛不已地站在那里,过了一夜。
等到天亮,慕容秋夫和李薇起床出来,看见了慕容白芎和他怀抱里已无人色的慕容榷,夫妇两个顿感不妙,走上来,询问情况,慕容白芎“砰”地一下跪在地上:“哥嫂,我对不起你们,我没有照顾好我的侄子。”
慕容秋夫和李薇俯下身,惊愕道:“榷儿他怎么了!”
“他死了!”慕容白芎说过就垂下了头。
李微探了儿子的鼻息,丝毫也无,说明儿子确实是死了,当时昏倒过去。
慕容秋夫则抱起妻子,声声呼唤。
慕容白芎把慕容榷的尸体放下,放在哥哥嫂嫂身边,然后起身离开。
多日后,慕容白芎将管家和那名大夫的头颅拎了回来,放在哥哥嫂嫂面前,说道:“我替榷儿报了仇。”
然后,他的嫂嫂李薇却双目发直,不置一词,后来,李薇郁郁而亡,慕容秋夫也只剩下自己。
······
“原来我曾经有过一个很有学医天赋的堂哥,他叫慕容榷。”慕容玉香神不守舍。
“不止堂哥。”慕容秋夫说,“你还曾经有个大娘。可惜他们都不在了,而造成这种结果的,就是你的父亲慕容白芎。”
“都是因为我,我是最大的罪人。”慕容白芎忏悔着。
慕容秋夫眼望围观的众人,又仰头叹息:“这些年,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念自己的妻儿,在最思念的时候,我好多次从最深的梦魇里醒来,面对着孤独幽深的房间,面对着暗黑无边的黑夜,那种痛苦没有人知道。我好多次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可在梦魇里能看到他们,又是一丝慰藉。”
慕容秋夫眼中泛泪,继续说道:“你是我的弟弟,是无心之过,我试着去原谅你,然而刚刚说服自己,又再次推翻,几十年来,我还是无法做到彻底的原谅。”
“他也过的很惨。”许红袖说,“他原来的妻子得上怪病,死去了,遇上我,我也身患怪病。他的报应难道还不够吗?”
“不够,因为有人治好了你的病。”慕容秋夫说。
许红袖瞠目:“原来你是得知我身体痊愈,才真正下定报仇的决心。”
慕容秋夫不否认:“他妻子身患怪病,慢慢死去,这样的事是他得到的报应。他不应该再有妻室,应该像我一样孤独地活着。”
慕容秋夫带着疠妖行刺的起因是食妖大会。
他听闻食妖大会会聚集天下之妖,在绛州的千寻楼举行,有名慕容神医担当众妖的御用大夫,他觉得这位慕容神医可能是自己的侄女兼徒弟慕容玉香,颇觉欣慰,然而再一打听,得知不是慕容玉香,而是自己的弟弟、慕容玉香的父亲慕容白芎。而且,慕容白芎还携带着许红袖一起出现,许红袖似乎已经病愈。
慕容秋夫于是到了绛州,从旁探听,得知许红袖确实痊愈。慕容白芎和许红袖彼此恩爱,这激发了慕容秋夫心底的仇恨!
“慕容白芎这些年也够惨了,你难道还不能释怀?”重明站出来说,“你们可是兄弟,血浓于水的兄弟。他曾经是那么疼爱慕容榷,从来没有一丝要伤害他的意思,正如你对慕容玉香那样!”
重明的几句话击中慕容秋夫的心坎,没错,慕容白芎对慕容榷的疼爱,是发自心底最纯净的部分,就像后来那四五年他对慕容玉香的疼爱那样。
如果说用什么来形容亲情,那么这种爱是最好的体现。
慕容秋夫突然老泪纵横,看向慕容玉香,说道:“玉香孩子,你是无辜的,也是我在这个世上不会让我心生仇恨的亲人。那四五年,有你的陪伴,我过得不再那么孤独,也不再那么凄惨,也体会到你父亲当初对慕容榷的心。我应该原宥过去的种种啊。”
陈眉和一个耄耋妖不知何时进的房间,此时,两个挤过人群,站在慕容秋夫和慕容白芎中间,陈眉说道:“我从大人那里得到命令,由慕容白芎和慕容秋夫共同担当此次食妖大会的神医,共同负责照顾任何受伤的宾客,两位的名字在食妖大会后会传遍四海九州,留名妖史。”
又道:“你们两兄弟之间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握手言和,共同为即将到来的食妖大会出力吧。”
慕容白芎闻言没有异议,说道:“是!”
慕容秋夫也有了台阶:“是!”
陈眉虽然如此说,还是担心慕容秋夫再出差错,也不敢让他住在二楼,便命令耄耋妖带领慕容秋夫去了三楼。
慕容秋夫成为食妖大会里的神医,似乎非常知足,在那以后,再也没提及过复仇的事,也没有再做出任何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