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玻璃球的葬礼上,竟然没有其他人来。
就连他的那些姐妹和晚辈都没出现。
也能理解,毕竟玻璃球没有什么亲情,平时和家里人没有互动。
本来就是一个组合起来的家庭,父母各不相同,再加上少有来往,久而久之也就断了亲情。
至于他的儿子,鬼才知道为什么没来?
说实话,一个人为了升官发财而疏远亲情,也是脑袋进了水。
要不是有灯珠这个做弟弟的,估计玻璃球连尸都没人收。
他们单位里倒是来了几个妖官,毕竟是堂堂的域长。
这几个妖官例行公事,主持了一下玻璃球的追悼会,吃过饭后留了点慰问金,就走了。
灯珠却是个懂得感恩的人,虽然他和兄长之间的感情也比较薄。
他感念玻璃球把他带出来谋好差事做。
也感念因为玻璃球当着官,别人不敢欺负自己。
确实,像灯珠这样老实的妖很少见。
如果没有一个当官的哥哥罩着,不被其他妖欺负死才怪。
灯珠为他兄长守灵三天三夜,闻书呆竟然也陪了三天三夜。
这两个爱捣鼓技术的家伙,还真是趣味相投。
灯珠和闻书呆在守灵的日子里,好像顿悟了什么,大谈特谈人生。
搞得老子的耳朵都听出了茧。
守灵的第三天晚上,两个书呆子扯起来了。
首先是灯珠,他看着哥哥的棺木,无比感叹。
“不知道咱这一生,为的是啥?为什么而活?”
这是一个老掉牙的问题,却几乎没有人能给出正确答案。
闻书呆很容易受了灯珠的情绪传染,也感叹起来。
“是呀,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既然最终是要死的,那何苦又生出来呢?”
尼马的书呆子,就喜欢思考一些没有实际意义的东西,然后他们还觉得很值得思考。
生不就是生,死不就是死吗?
哪有这个那个的。
真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灯珠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不知生,焉知死?”
得,本官听他们讲禅语顿悟算了。
就看这两个书呆子能吐出什么高深的话来。
闻书呆:“有时候我有点怪我父母,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呢?”
又自问。
“为什么我老娘的那颗卵卵,要遇上我老爹的那只小蝌蚪呢?”
哈哈……
尼马的书呆子这么搞笑的吗?
说黄话都这么文明的。
“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也就不会生下来了,也就没有这些烦恼。”
闻书呆接过话茬。
“是呀灯珠,更没有怕死了。你说我们上了岁数后,会不会对死亡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呢?”
“不知道呀宇哥。我还这么年轻,真的体会不到。”
灯珠好像想到了什么。
“叫兽应该知道,他这把岁数也快入土了。”
这叫什么话呀?
尼马的咒我呢?
“对对对。我问一下叫兽。”
闻书呆冲我说话。
“叫兽,你会不会感受到死亡的存在?”
说实话,这人上了五十就对死亡挺敏感的。
每当我静下来的时候,确实会想到自己死的时候会是怎样的。
当我躺在棺材板里的时候,我会想些什么呢?
会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
虽然不会想什么也没有感受,但我就是会执拗的这样问自己。
现在闻书呆这样问我,说实话我不想回答。
因为他让我再一次感觉到了死亡近在眼前。
也就是说,对于上了岁数的人来说,是不太愿意谈死亡这个话题的。
可人家这样问也没错吧?
我只好打哈哈瞎扯。
“当然,谁还不会死亡呢?”
“那你会不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后悔有什么用?生都生下来了,总不可能回去吧?”
灯珠:“要是能回去就好了,可惜又不能。”
突然又好像有所悟的样子。
“好像不对。为什么要回去呢?”
接着领悟。
“既然活着痛苦,那就想办法不要痛苦才对,而不是消极回避。”
不知道灯珠大圣人想说些啥。
闻书呆:“那要怎样才不痛苦呢?”
我将话题接了过来。
“我觉得吧,首先当然要健康才行。”
灯珠:“我赞成。”
我:“没有健康,纵是大富大贵,还不是躺在医院里活受罪。”
接着说。
“再说了,你的钱再多,最后还不是送给医院了吗?”
“对对。宇哥,我觉得叫兽说得很对,你觉得呢?”
“我觉得吧,首先要有一个好的环境,没有好的环境,哪来的健康呀?”
闻书呆似乎领悟得更深刻些。
“比如说打仗,就算你很健康也会死于战争。”
确实,连绵的战争,老百姓不是被忽悠去当炮灰,就是无辜受累。
不死的也是颠沛流离,不病也会病。
所以一个稳定的好环境,确实是平安生活的前提。
灯珠的想法就是多,脑袋瓜特别活跃。
“不过我想,就算环境稳定身体健康,如果社会不公平也难。”
又想了想。
“比如看个病就变穷了,你说怎么办?”
闻书呆反驳。
“所以呀,健康很重要。你身体健康又哪里会上医院看病去?”
灯珠和闻书呆辨了起来。
“可是健康是相对的。任何生命都不可能从生下来到死都不生病。”
灯珠说得也对。
说什么身体健康最重要,这其实就是一种理想化的观点。
身体健康不是始终成立的事,所以就要考虑不健康的情况下,怎样做才能减少痛苦。
要减少身体上的痛苦你就得上医院。
上医院你就可能变穷。
身体是看好了不痛苦了,可钱没了你没法活,不也痛苦吗?
这可真是一个悖论。
两个书呆讨论来讨论去,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最后都变成了哑巴,一言不发,坐着发呆。
棺椁前的香都快烧完了。
按照习俗,这个香是不能断的,在死者火化入土之前。
可这两个书呆却睡着了,睡得像猪一样死。
“喂喂,灯珠快醒醒,你哥哥的香要烧完了,快去续上。”
连叫了三回,都没叫醒。
不会也嘎了吧?
我又叫闻书呆,结果一叫就醒了过来。
闻书呆擦了擦睡眼,惊得一大跳。
“叫兽你好吓人,刚梦见我儿子被那个龚共活吃掉,正伤心时你却叫我。”
闻书呆也是可怜,可眼前无法提他妻儿的事。
“你看玻璃球的香快烧完了,这个灯珠又叫不醒。你去给续上吧。”
不想这书呆怒了我一句。
“你怎么不去续上?我老婆孩子怎么样了都不知道。要是像梦中那样遭遇,让我怎么活?”
抱怨归抱怨,闻书呆还是将灯珠叫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