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来的十娘变得更加和气,小夫妻两至此两年都没再闹过。可这两年后又发生了一件事。
因为十娘生性厌恶蛇类,昆生却拿蛇开起了玩笑,他将一条小蛇装到了一只木匣子里,拿给十娘。
十娘打开的那一瞬间,被吓得花容失色,昆生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但十娘却十分生气,她斥骂了昆生一顿。
昆生原本笑着的脸,因为十娘的斥骂也不高兴了,顿时恶语相加,小夫妻俩又吵架了。
十娘说:“这次用不着你赶我了,至此以后我们一刀两断!”说完十娘就径直出门走了,薛翁连追都没追上。他十分惊恐,这才好了两年,怎么就又开始了。
于是便将昆生怒打一顿,带着他到神祠里请罪,幸而这次并没有什么灾祸,但十娘始终没有回来,杳无音讯。
过了一年多,十娘依旧没有回来,昆生此时也十分的想念她,心里也十分后悔,当初要是自己不去捉弄十娘,还与她吵架,十娘也不会就这么走了。
昆生实在忍不住思念,便偷偷跑到神祠里去,一个劲的哀求恳切十娘回来。可不论他怎么说,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他只好浑浑噩噩的离开了神祠,没多久就听说蛙神要将十娘嫁给袁家。昆生顿时心知十娘再也不会回来了,既失望又难过,随即也向别人家提亲了。
总不能因为十年离开了,自己也一辈子都不娶了吧?可看了好几家,没有一个能比的上十娘的,此时的昆生更加思念十娘,想到曾经她的好,同时也十分懊悔。
实在受不了的他,便去了袁家,他想要看看袁家到底有什么好的地方,能比的过自己。
去了以后,发现袁家房屋一新,什么都准备的妥妥帖帖,就等着十娘前来了。
昆生看见袁家比自己重视十娘,那一股子劲瞬间就消散了,他心里有了郁结,不吃不喝,生起病来。
昆生的父母见儿子昏迷躺在床上,喂他什么都不肯吃,吃了又吐,请大夫来看,大夫说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都知道他是因为十娘才病的,可眼下十娘要嫁去袁家了,又如何能救自家儿子?
只能忧虑着急,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昏迷中的昆生,听见自己耳边有人在说话,还能感受到有一双手在抚摸着他的脸颊。
那个声音,有些模模糊糊,但对昆生来说,十分熟悉,那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十娘在说话。
“你这个大丈夫要和我决裂,当初气势汹汹,如今怎么又做出这种样子来?”
昆生猛然睁开双眼,果然是十娘来了,他顿时大喜,一跃而起抓起十娘的手,急切的问道:“我没看错吧?真的是你,十娘?你怎么来了?”
十娘见他这般,微瞪了昆生一眼,又甩开他的手说道:“你可知错了?”
昆生泪流满面的抱住十娘,连呼自己知道错了。言辞十分恳切的请求十娘不要离开自己,但又觉得十娘如今已嫁入袁家,自己不配再和她这样见面,不由又痛哭了起来。
十娘拍了拍昆生的后背,轻声道:“要按你以前那般对我那样,我就应该听从父命,改嫁他人。本来很早就接受了袁家的彩礼,但我想到你……我不忍舍下你。”
昆生听完,由悲痛转为惊喜,“当真?”
“当真如此。”十娘有些感慨,“婚期就在今晚,可我不愿再改嫁,便要反悔,父亲因我这般也没脸去说,我只好自己拿着彩礼退还给了人家。”
十娘想起自己在走之前,父亲来送她时说的话,“你个痴丫头,不听我的话,今后要再受薛家欺凌,死了也别回来!”父亲生气的一拂衣袖,转身回了堂屋。
后不后悔十娘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当真是对昆生有感情的,即使那袁家千好万好,她也不想再嫁过去。
这段时日,她一直在家中,想起以前的种种,又觉得自己实在放不下,昆生在思念她的时候,她又何尝不是在思念着昆生。
只是因为之前的隔阂和吵架,一时之间也低不下头来,就这般等啊等,终于等到了父亲要把她嫁给袁家的时候,她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还是决心要回到薛家去。
此时听了十娘的话,昆生的病都好了大半,同时也对十年的这份情义十分感激,又抱着十娘痛哭了一回。
等哭过后,连忙去叫薛翁前来,想要告诉薛翁十娘不嫁袁家里,要和自己破镜重圆。
听说了这件事的婆婆,没等十娘前来拜见,急急忙忙跑来见十娘,看到十娘的那一刻,立马又哭了起来,她拉着十娘的手,边哭边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当真喜不自胜。
至此,昆生脱胎换骨一般,变得老成起来,再不如以前那般任性,喜恶作剧了。夫妻二人的感情因此变得更加深厚。有一日,十娘对昆生说:“我过去就是因为你太轻薄,担心我们并不能白头到老,所以才迟迟不敢剩下后代留在人世。”
昆生听了这番话,一时之间不明白十娘为何要突然说起这件事。但见十娘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小腹上,并笑道:“现如今正好,我怀孕了,马上要生儿子了!”
昆生十分高兴。自从和十娘成婚这几年,一直未有过孩子,何况两人之前总是吵闹不休,甚至还分开了一年多时日,这回他们薛家终于有后了。
自十娘怀孕后,薛家上下对十娘更好了,当眼珠子疼爱。没多久十娘的父母就穿着红袍降临到了薛家,第二日十娘就临产,这一胎就生下了两个儿子。
因为这两个孩子,是连接蛙神和薛家的纽带,两家来往不断,薛家的生活更加蒸蒸日上。
同时得到消息的村民们,都对薛家也十分尊敬。有时有人触犯了蛙神,便会先去恳求昆生,再让妇女们穿着盛装进入卧室内,朝拜十娘。
倘若十娘笑了,那灾祸便会化解。
这一过就是许多年,薛家子嗣繁茂,后人特别多。人们便给取名“薛蛙子家”,意思是薛家一家都有蛙神的血脉,和青蛙一样多的子嗣。
但周围附近的人都不敢这么叫,也就远处写的人才这么称呼。
与蛙神不同的是,同样是动物,蚱蜢反而成了妖物。这一带的人对蚱蜢的态度,和对蛙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徐邈曾担任过中书侍郎,年龄大了以后,便辞官回乡。他喜好清净,时常一个人呆在屋内看书。
可奇怪的是,他的下人总会听见屋内传出他和别人交谈的声音,进门却什么也没发现。
徐邈的一个学生前来拜访,夜里留宿在他家时,也发现了这个怪事,于是他便上了心。
偷偷观察徐邈的一举一动,一开始什么都没发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又不甘心,便继续在屋外蹲守,终于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看到一个怪物从屏风后面飞了出来,一直飞进了前面的大铁锅中。
那学生便连忙追过去查看,只见大锅里堆放的菖蒲根下,有一只十分巨大的青色蚱蜢。
学生便心知,定然是此物作怪。他一狠心,直接抓住这只青色蚂蚱,摘掉了它的两个翅膀。
这样的话,妖物就不会再去打扰自己的老师了。
当天夜里,那蚱蜢就托梦给了徐邈,哭着道:“我被你的门生困住了,往来之路已然断绝,我们相距虽然很近,然而却有如山河相隔。”
从梦里醒来的徐邈有些怅然若失,他这么大年纪了,还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能和他谈到心坎上。
就连他的学生也比不上。
想到这儿,他便前去询问自己的学生,从学生口中得知了与自己神交已久的人,竟然是一只青色蚂蚱,便更加伤心了。
便对学生说:“我刚回来之时,就见一男子在我家门口徘徊,他丰神俊朗,气度不凡,我便上前询问他来做什么。他道听说中书侍郎辞官回乡,想要来拜访一二。我们相谈甚欢,甚至每夜都在畅谈,可我不知他是从何处而来,也没有问,却不曾想最懂我的,竟然是一只蚂蚱。”
学生听完也十分唏嘘,甚至还有些后悔,但随即想到哪蚂蚱既然能变成人的样子,定是妖物无疑了。
这里的人崇尚蛙神,却也没有崇尚蚂蚱的道理,倒不如打死了事。
徐邈不肯,学生也只好作罢,但因此对蚂蚱深恶痛绝起来。在他看来,这蚂蚱大抵是迷惑了自己的老师。自己的老师年龄这么大了,怎能这般彻夜不睡,与之相谈?
更何况,谁也不知这蚂蚱到底有何居心。
徐邈痛失知心人,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内,再不肯出门,也不愿再见学生。
周围的人听说了徐邈的事后,纷纷注意起周围的蚱蜢来,甚至有的人还去神祠祈求蛙神灭掉蚂蚱。
有的人求到昆生面前,昆生道:“既是妖物,何不除之?”于是这一片的蚱蜢便几乎灭绝。那和徐邈相交的大蚂蚱也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