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就这样过去吧,该放就放,安宁在卫生间洗了把脸,补了补妆,过去的总是要过去的,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啊。
安宁走进了饭店,这是毕业前的最后一次聚餐,俗称“散伙饭”。
餐桌旁,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有着说不完的话。
“小王,你找了哪里的工作啊?”
“喔,就在本地,一家大公司,当业务员。”
“不错嘛!”
“嘿嘿,我从没想到过找工作还挺顺利的,本来嘛,我们的专业不好,师范大学地理系,你说哪家公司能找学地理的人啊?可是,我们的老总还真就是看中了我的专业了,他说,嗯,学地理的好啊,将来跑业务的时候,不会迷路。”说着,小王学着老总的腔调说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安宁也勉强地笑了两声。坐在餐桌旁,她只是笑着,听着别人的诉说,自己却不答话。她不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只是那个想隐藏而又呼之欲出的秘密,封住了她的嘴。
本来,她以为自己的选择很崇高,很自豪,可是,男朋友的不理解,给了她沉重的打击。现在看到班级里几乎个个同学都找到了很好的工作,虽然几乎全都专业不对口,但是,听上去将来都是光鲜亮丽的白领。可是,自己,却要到一个穷山村里头教书,想到这里,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大家就这样,说说笑笑,讨论着未来的工作,这时,小王突然说话了:“小宁,你找到工作了吗?”
“我?”安宁犹豫了,半晌,她突然答非所问地说:“我们去唱歌吧。”
灯光迷离的街道,游人如织,人人都陶醉在其中,久久不肯散去,安宁和朋友们,在人群中穿行,他们一大群的人,被人群挤得时而聚拢,又时而分开。
十字路口,人声鼎沸,一种从未有过的幻灭感袭击着安宁,她不知道自己来这里究竟为什么,意义何在?也许,她注定了要一个人永远孤独。
终于到了一家歌厅的门口,众人订了一个包厢,安宁喝醉了,不停地唱着颠三倒四的歌儿。她豪情不减,借着酒兴,发誓一醉方休,定要喊得声嘶力竭为止。朋友们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劝慰。
从歌厅出来的时候,凉风一拍,安宁清醒了一些,顿时觉得胃里难受,哇地一声,吐了一地的污物。
“小宁。”小王在旁边踟蹰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知不知道啊,我的男朋友,和我分手了。”安宁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声嘶力竭地喊叫着,这时,她完全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扑倒在朋友怀里,放声痛哭。
“是因为工作的事情吗?”小王突然发问。
“嗯。”安宁的泪珠还挂在脸上,她微微点头。
“小宁,想做的事情,就放手去做。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找了什么工作,但是,你要相信,你的选择一定是正确的。”
安宁突然停止了哭泣,瞪大了眼睛,看着小王。
这时,小王从包里拿出了一叠纸,递给安宁。安宁看到,那是一张张手绘的地图。
“这是?”她好奇地问。
“这是大家一起商量的,我们既然是地理系的学生,那就应该用一些地理系特有的方式来相互纪念,这是我们各自手绘的,我们将来要工作、生活的那个城市的地图,画上很多张,给所有人,人手一张,将来,虽然我们天南海北的,只要看见地图,就好像看见了好朋友。”
安宁颤抖着接过了地图,看着一张张精致的手绘地图,就好像看见了朋友们一张张笑脸那样。
“小宁,没有关系,等你找到了好工作,把地图寄给我们。”说完这句话,小王就挥了挥手,走远了。
安宁叹了口气,她并不是还没有工作,而是,她要去的那个地方,连地图册上都找不到,她要怎样绘制自己的地图呢?
带着满身的酒气,安宁回到了家。她知道,父母又会在耳边唠叨了。是的,郭小宝不是第一个不赞成她这份工作的人,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是她的父母。
回到家里,安宁发现,妈妈正坐在床边收拾着衣物,而爸爸,坐在沙发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
“妈,你在干吗啊?”
“唉!”回答她的,却是爸爸的叹息。“女儿大了,留不住了啊。”
安宁不说话了,她知道,新一轮的唠叨又要开始了。
可是,意外的是,爸爸却并没有继续说什么。安宁一回头,看见爸爸的身边放着一本电脑上网教材,便困惑地问:“爸爸,你不是说上网这样高科技的东西,不适合你,不想学的吗?”
“唉!你不是要去那个什么日之出村吗?以后见面的机会少了,爸爸也想学学上网,以后,可以通过什么电脑邮件啊,QQ啊,和你通信息啊。”
“爸爸,你同意我去支教了?”安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同意又能怎样,女儿大了,留不住了。”这回说话的却是妈妈,安宁这才发现,原来,妈妈在床上整理的,都是自己的衣物,妈妈,在给安宁整理行装。
“爸!妈!”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喷涌而出。
从此以后,只能天各一方。从此以后,一切只能用语言或文字来表达,即使动用了现代化的科技手段视频聊天,彼此也只能是看看而已,一切歌曲里唱的那些“给爸爸捶捶背,给妈妈揉揉肩”的动作,都变成了不可能。
是啊,语言再亲切,又怎么能够将心中的疼爱描写出十分之一二呢。
突然,爸爸回过身来,严肃地看着安宁说:“你知道,在那么多偏远乡村中,你为什么会第一眼就相中了日之出村吗?”
“爸爸,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爸爸再次叹息了一口气:“其实,爸爸比你还要熟悉那个地方啊。”
“你说什么?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