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在康复师的指导下,第一次拄着助行器下床了,兴奋地在病房走了两圈,慢慢地返回床上。休息了一会儿,田若男看老太太能下床活动了,就用轮椅推着她到康复大厅去散心。
初进康复大厅,田若男着实被震撼了。但见,偌大的大厅大约有2500平米,里面没有暖气,寒气袭人。各种各样功能不全的病人们穿着厚厚的棉服,在做各种各样的康复锻炼。阳光温暖地从窗户照进来,洒落在地面上被溅成碎片,打在病人脸上,病人们就在波光粼粼的阳光下微笑着锻炼,每一个病人都做的那么仔细认真。
在中间排列着的几张康复床上,躺着的人正在康复师的帮助下活动着手脚、胳膊和腿,周围各种康复器械上都是在做训练的人。大厅的走道上,几个人在练习走路,有的嘴歪眼斜,有的一瘸一拐。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被两个人架着,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的,那腿软的跟面条一般,每迈一步都特别费劲。歪斜的嘴里不停的发出呜呜啦啦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痛苦还是想表达什么。有一个小伙子坐在轮椅上,他的头右侧少了一块,头颅凹进去一个大坑,整个脸都显得狰狞可怕。吓得她赶紧挪开目光,不敢再看第二眼。
田若男推着老太太在康复大厅转,看见病房熟悉的病人和护工都聚集在一起,做康复锻炼。邻居病房的年轻男病人也在做康复。年轻男病人在做腿部牵引,做的那么认真,那么仔细。见田若男推着老太太经过,男病人冲田若男轻轻地点头致意。田若男推着老太太把康复大厅转遍了,本以为老太太会很开兴,说:“阿姨,这里好玩吧,这么多人。”老太太却缩紧了脖子,打了个寒颤,说:“这里冷,没啥好看的,我还是回病房。”田若男见状,只能把老太太送回病房休息,自己重新跑来玩。
田若男想在康复医院干,转换轮椅是其中最主要的一项,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几个护工。几个护工热情地把她带到一个半植物女人面前,教她抱轮椅。女病人很重,有150斤左右,女护工做示范,很轻松地把病人从康复床抱到轮椅上。然后让田若男模仿着抱。田若男抱起女病人,叉开双脚,用力一转,腰顿时被拧的疼起来,把病人放在轮椅上,抬手捶捶腰,说:“我的腰不行,岁数大了,腰受不了。”几个护工说:“抱轮椅是有巧劲的,比自己体重重几十斤的病人,也能抱的动。”田若男又试,腰几乎被裂断,摆摆手说:“病人腿稍微能用点劲好抱,她这植物人浑身软的跟面条一般,全凭护工抱,我真不行。”几个护工说:“还是没掌握窍门。”田若男向他们道谢后,转身向别处走去。
正好,田若男转到了闪灭和老爷子这里,老爷子正在做电疗。田若男把刚学抱轮椅的事告诉了闪灭。闪灭说:“抱轮椅是个技术活,又是个体力活。她家上个护工抱轮椅抱的扭伤了腰,歇了几个月都不能干活。”田若男说:“重的我抱不动,轻的能抱得动。”在床上怎么动都没事,可是抱轮椅......植物人一点不会配合,全凭护工抱着转换轮椅,实在不好干。闪灭望着她,安慰道:“干自己能干的活就行。”田若男点点头,说:“只能如此。”
她转身看见站立床,立刻就来了兴致,说:“我从没被人照顾过,你也照顾照顾我,让我享受享受吧。”闪灭就很高兴地说:“我很愿意照顾你,你上吧。”田若男起身躺在一张自动升降站立床上,睁开眼睛让闪灭照顾她。闪灭轻柔地把每一个绳带都绑好,把她的身子和头摆正,慢慢地把升降床摇起来。田若男闭眼享受着闪灭的照顾,心里感到舒服极了。摇起来待了一会儿,又把田若男慢慢地放下去,把绳带解开,田若男从升降床上翻身坐起来。
闪灭望着田若男,说:“我也从没让人照顾过,你也照顾照顾我吧。”田若男说:“上吧,我也很愿意照顾你,让你享受享受。”闪灭就躺在自动升降床上,闭上眼,任由田若男服侍。田若男把闪灭的胳膊,腿都用绑带绑起来,把他的脚在踏板搬正。用遥控启动,慢慢地把升降床升起来。几分钟后,又慢慢地放下来,解开他身上的绑带,问:“被人照顾的滋味舒服吗?”闪灭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享受当中,说:“舒服,舒服。”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一起开心地大笑起来。
临近中午,一个女家属知道田若男马上下岗了,过来邀请她照顾自己的老公。田若男问:“你一天给我多少工资?”女家属说:“我给别人一天220元,给你一天240元怎么样?”田若男问:“你们过了年还来这里做康复吗?”女家属说:“这费用太高,过了年,我们就到我们县城做康复。”田若男说:“我不想离家太远,在城市待惯了,到县区恐怕受不了。”家属遗憾地说:“要不是,这两天你下岗了,就过来干。”田若男说:“谢谢你的一番好意。”说着转身走出了康复大厅。
中午,田若男打饭晚了。因为医院打饭点是11点。12点去,打饭基本就结束了。她看时间已晚,拿起饭卡急匆匆地跑到食堂打饭,却正碰上那天跟她吵架的女师傅。田若男心想,真是冤家路窄,不想见谁,偏偏就遇到谁。她低头思索了一下,理了理思绪,抬头礼貌地说:“师傅,请给我来一个馒头,一份大米饭,一份大锅菜。”女师傅一看田若男,先是一副带搭不理的样子,后来,双手交叉着搭在胳膊上。田若男认真地望着她,不卑不亢地说:“师傅,请你快点。老太太饿了,我在康复大厅待的时间有点长,打饭晚了。”女师傅看看她,没再喊叫,只不情愿地给她打饭刷卡。打完饭,田若男冲她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拿起饭,转身向电梯走去。
打回饭,田若男赶紧把床旁餐桌给老太太支起来,把饭摆在上边,说:“阿姨肯定饿坏了,赶紧吃吧。”老太太问:“你找上活了吗?”田若男说:“你这活下不来,我即便找上也不能干啊。”老太太说:“也是。”田若男说:“你好的这么快,真为你高兴。”老太太说:“是你照顾的好,没有你的精心照顾,我哪能好的这么快呢?”田若男说:“是阿姨坚强,要不是每天坚持锻炼,怎么能好的这么快呢?”说完,两人都开心地笑起来。
下午,老太太又下床锻炼了,她已不仅仅满足于在病房的锻炼。田若男见状,说:“阿姨,咱们去大厅锻炼吧,大厅地方大。”老太太抬头看看田若男,挪动着助行器向前迈步。田若男急忙闪身打开病房门,老太太从病房一步步走到大厅开始锻炼。刚开始,田若男在一旁保护性地扶着老太太,一步,两步,三步,慢慢地朝前走去。走了两圈后,看她慢慢熟练起来,这才松开手。转身跑进病房搬了板凳跑出来,紧紧地跟随其后。她怕老太太万一累了,能随时坐下来休息。老太太很坚强,在外面走了几圈,就浑身开始冒汗。可她依然坚持着,坚持着。田若男见状,说:“阿姨,别太累,慢慢锻炼。啥事得有个过程,锻炼过度了,反而对恢复不利。”老太太咧开嘴,说:“我这腿真开始疼了。”田若男说:“那你坐下歇会儿。”随后,把板凳放在老太太屁股底下,扶老太太坐下休息。
老太太看看宽敞明亮的大厅,一缕斑驳的阳光正好从窗户透进来,老太太顿时好奇道:“在病房蒙了这么久,终于出来了,终于见到阳光了。”田若男笑着说:“总算熬出来了。可是,马上也该过年了。”老太太算算日期,说:“可不,再有10多天就该过年了。”
傍晚,王树辉来了,看见老太太正坐在床上休息。田若男止不住地夸奖道:“阿姨不错,阿姨今天去外面大厅锻炼了。”王树辉却淡淡地笑着,说:“我以为你早扔了助行器,自己走开了。”老太太的脸立刻拉长了,白了儿子一眼,说:“看你说的,我都应该会跑了。”田若男望着老太太一张生气的脸,转头对儿子解释道:“不能太着急,阿姨刚下地,怎么也得有个过程。”王树辉望着她,不吱声了。
到今天,田若男正好干够两个月了,王树辉就盘算着让老太太出院。田若男望着王树辉嘴张了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王树辉见状,说:“你有啥话就说吧,别不好意思。”田若男抬起头望着王树辉,说:“我的工资该开了。”王树辉说:“中介没给你开吗?”田若男轻轻地摇摇头,说:“没有。”王树辉拿起手机扫了田若男的微信收款码,给她扫码开支了。田若男冲他笑笑,说:“谢谢了!”王树辉告诉田若男,说:“老太太明天上午出院,马上过年了,也该回去了。”田若男望着王树辉的脸,使劲点点头,说:“知道了。”
该打晚饭了,田若男去打晚饭,又碰上跟她吵架的女师傅,说:“师傅,帮我打一份米粥,一份疙瘩汤,一份菜,一个馒头。”女师傅突然一改往日的冷脸,笑眯眯地望着她,慢声细语地问:“还需要别的吗?”田若男对女师傅的突然改变,有点不适应,说:“当时就这些,晚上不敢多吃。”女师傅又冲她笑眯眯地说:“好嘞。”田若男拿起饭转身走了,身后却传来女师傅的呼喊:“饭卡,你的饭卡。”田若男这才回过神来,冲女师傅温和地笑笑,说:“谢谢师傅。”拿起饭卡,转身向电梯走去。田若男不知道女师傅突然之间,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转变?是自己对她的尊重与爱心吗?她不得而知。
第二天上午,老太太出院了。田若男电话告知58到家经纪人。经纪人问:“家属给你开支了吗?”田若男有些懵,问:“怎么了?”经纪人说:“家属起初就把工资打到公司的账户了。”田若男心里猛然一惊,说:“我怎么不知道?”经纪人说:“怪我,一开始没跟你说清楚。”此时,田若男的心里掀起了巨大波澜。如果,她说家属还没给她开工资,家属以前打到公司账户的工资会很轻松地打到她的卡上。可想来想去,她不能那么做,人总得凭良心做事,她不能一个月收家属两份工资。想到这里,她一本正经地说:“两个月的工资,家属都已经给我了。昨天,家属刚把第二个月的工资给我开了。”经纪人这才猛然清醒过来,说:“公司的账户出现问题了,两个月一直没给你开支。这样,我把钱倒换一下。到时,钱又会返回家属的账户上。”田若男开心地说:“应该的,应该的。”经纪人说:“谢谢你的坦诚。”田若男告诉了经纪人实情,心里感觉很踏实。心想,不管怎样,做个好人比啥都重要。
送走老太太,田若男也该回家了。随后,她去王二路病房叮嘱他给她找活。王二路却趁机一把把她按到在床上,用胡子拉碴的嘴强吻田若男白皙美丽的脸庞,并几次把手伸向她的下身。田若男盛怒之下,一把推开她,厉声说:“你再这样,我让你永远见不到我!”王二路望着田若男生气的脸,一下子愣住了,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田若男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头也不回地走出王二路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