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若男返回病房，并没有立刻回家。此时，医院里已经空荡荡的，大多数能回家的病人都回家过年了，她独自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想心事。

眼下，马上要过年了，58到家家政群不时发出三天三倍工资的用工信息。田若男家里正困难，很想挣过年的三天三倍工资，就把心事告诉了大女儿贾志兰。贾志兰却生气地说：“你以后就在外面打工吧，不用回家了。”田若男想想自己的三个孩子。其中，两个孩子在外地干活。一年不回来一次，就过年回来几天，她这个做母亲的还不在家陪他们，孩子们心里是啥滋味啊？

在田若男心里，三个孩子是她的骄傲。大女儿贾志兰和二女儿贾志丽都是河北师大毕业在职的人民教师。儿子贾志强虽说专业不好没找上好工作，可他终归是本科大学生。大学生的才能和潜力，是她这个年过半百的母亲所无法预料的。只是，儿子不慎犯了错误，弄了巨额网贷，可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她相信困难都会过去，相信明天是美好的。随后，她收拾行李回家过年了，给孩子们发了微信信息，说：“孩子们，妈妈等你们回家过年。你们姊妹三个都要记住，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三个孩子都迅速地在微信给她发了笑脸的表情包。

这一年，注定是她家最难过的年，也是她们在城里买房子的第10个念头。她回到城里的单元房，先是把上班前借的紧急账7000块钱还了，自己留了1000块钱过年花。还完账，田若男从抽屉拿出一个不久前买的笔记本和碳素笔，第一页是她三个月前向娘家兄妹借了十几万元的借钱记录。这一次，她翻开第二页工工整整地写了几个小字。

儿子的还款账本：

今天，我替儿子还上母亲的第一笔借款，7000元整。田若男亲启。2018.2.8.

田若男记好账，合上账本，放在抽屉用锁子锁上。她为儿子借了别人的钱不还，自己从早到晚，一天大吃二喝的，她做不到。乡下有句谚语，烂米烂面烂不了账。你借了别人的钱，猪钱不安羊钱不还，是要被乡下人耻笑的。况且，她借的钱都是娘家兄弟姐妹凑的钱，于情于理，她都不能不还。

还完钱，田若男先是收拾卫生，整整收拾了三天。先是晾晒被褥，洗被罩床单，然后是清理地面、桌面、卫生间。三天下来，田若男累的腰酸背痛的再也直不起腰来。她弯着腰咧着嘴用拳头轻轻地捶着腰，抬头看看从窗户照进房间的太阳，算起了儿女回家过年的日期。她弯着腰挪步来到床边，躺在床上稍息片刻，急忙又站起身去买肉买菜，预备过年的东西了。

腊月28上午，贾志强坐高铁回家过年了。

田若男打开门看到儿子的第一眼，一下子惊呆了，往日高大帅气的儿子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了。她的心如刀割一般，眼泪吧嗒吧嗒地开始往下掉，心疼地望着贾志强，说：“儿子，你每天不吃饭吗？怎么会瘦成这样？”贾志强看了她一眼不说话，只一头往屋里钻。田若男不知道儿子这一年在外经历了怎样的苦难和挫折，才瘦成这种样子。

田若男一年没看到儿子，心里很是担心和牵挂，就屁股后面追着他看。贾志强看见母亲，却冷漠地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田若男尾随其后，说：“儿子，一年没看见妈妈了，你不想妈妈吗？”贾志强这才抬眼望了母亲一眼，嘴边明显的皱纹暴露出来，突然笑了，说：“我们都长大了，不是小时候了。”田若男也觉得自己很可笑，笑了笑，说：“中午，你想吃啥，妈妈给你做。”贾志强并不挑食，说：“你看着做吧。”田若男知道儿子喜欢吃大米，中午就蒸了大米饭，炒了鸡蛋西红柿和蒜台肉两个菜，盛了大米饭放在桌上。

贾志强出来吃饭了，风卷残云地把鸡蛋和肉一起往嘴里塞。田若男看见一下子就开心地笑了，说：“慢点吃，不着急。晚上，妈妈给你烙大饼吃。”贾志强看见母亲的笑脸，也一下子咯咯地笑了起来。贾志强很爱吃田若男烙的葱油饼，一次能吃三大张，吃的田若男心里就甜滋滋的。这天，贾志强却吃的很少，吃完就站起身进自己卧室了。田若男望着儿子的背影，站起身追在屁股后面，说：“儿子，你吃那么少怎么够？出来再吃点。”贾志强不说话，只管进自己屋反锁了房间门。田若男敲着门说：“儿子，你刚回来，也不跟妈妈说说话，就跑自己房间锁上门了。”贾志强在屋里却并不吱声。

晚上，二女儿贾志丽回家了，贾志强知道妹妹来了，就从屋里出来了。田若男看见儿子出来，又追了过来，说：“儿子，你要多吃点饭，你看你瘦的都皮包骨头了，这么瘦，能干活吗？”贾志强看看母亲，冲贾志丽咯咯地笑笑，说：“你别看妈妈现在这样，过不了三天，就开始叨叨了。”贾志丽也冲母亲笑笑，说：“妈妈是，刚回来妈妈天天追着你，问你吃啥？过了三天就不愿意做饭了，一切都随你去吧。”田若男望着她俩，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说：“你们都长大了，还天天等着妈妈做饭。妈妈已经老了，你们回家给妈妈做饭才对。”贾志强和贾志丽就开心地大笑起来，说：“看看，妈妈的本来面目露出来了吧！”

这天，晚上，田若男真给一家子烙了葱油大饼，熬了绿豆小米粥，还凉拌了酸辣土豆丝。兄妹俩就吃的香香甜甜的，边吃边说：“妈妈的手艺确实比以前好多了，可以去外面开餐馆了。”田若男笑笑，说：“妈妈的手艺都是当保姆学的，当保姆能挣钱还能学东西，太好了。”贾志强和贾志丽说：“看妈妈现在真是厉害，老了老了，还学会自己挣钱了。”田若男笑笑说：“你们小时候，妈妈也挣钱，要不，你们怎么长大？拿啥上大学？”贾志丽咯咯地笑了起来，说：“妈妈是个女强人，看见了没有？”田若男没再说话，只低头沉思起来。吃过晚饭，三人打车去附近超市遛弯。贾志强看看家里简单的食材，就去买了鱼、排骨、瓜子和奶糖，一下子花了500多块钱。第二天，贾志丽又买来牛羊肉和大虾，放在冰箱。田若男走上前看看，说：“现在像个过年的样子了。”

小年上午，田若男剁菜和面包饺子，贾志强把春联福字贴的到处都红彤彤的。中午，一家子就吃上了韭菜肉饺子。晚上，田若男弄了火锅，弄了一桌子菜和贾志强一起吃饭，喝露露，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

春晚，作为每年除夕之夜的一道文化盛宴，总是吸引着亿万观众的目光。它如同一幅五彩斑斓的画卷，缓缓展开，将欢乐、祥和、团圆的气氛洒满每一个角落。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春晚的舞台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大幕拉开，欢快的音乐响起，仿佛将人们带入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舞台上，演员们身着盛装，或歌或舞，或说或笑，用他们精湛的技艺和饱满的热情，为观众带来了一场视听盛宴。

小品节目诙谐幽默，演员们用夸张的表演和生动的语言，将生活中的点滴趣事演绎得淋漓尽致，让观众在捧腹大笑中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歌舞节目则如诗如画，优美的旋律、动人的歌声和曼妙的舞姿，让人陶醉其中，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仙境。此外，春晚还融入了许多传统文化元素，如京剧、杂技、魔术等，这些节目不仅展示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也让观众在欣赏中感受到了浓厚的文化氛围。随着节目的进行，时间也在悄悄流逝。当钟声敲响，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春晚也迎来了它的高潮部分。此时，舞台上的演员们与观众一起倒数，共同迎接新年的到来。那一刻，整个会场沸腾了，人们的欢呼声、掌声、祝福声此起彼伏，汇成了一首美妙的交响乐。看到这里，田若男看时间不早就进卧室休息了。

贾志兰是大年初一中午和老公开车回家的。

贾志兰带来了猪头肉，牛奶和露露。志兰老公把贾志兰送过来，说自己得去单位值班，坐了会儿就走了。田若男送走志兰老公，回头看看一周多的外孙女，说：“小鱼，来让姥姥看看长高了没有？”小鱼藏在母亲后面，歪着头怯生生地望着她。田若男一把把她抱起来，说：“小鱼，怎么不认识姥姥了？夏天，姥姥还带着你去小区大院捉知了玩呢？”小鱼不说话，仍然怯怯地望着她。田若男的心忽然被针扎一般，说：“走，姥姥带你去外面买个玩具玩。”

小鱼没哭，也没挣扎，只任由田若男抱着她出门去玩。田若男带她坐电梯，下楼到附近商店买了，一个小鸟在笼子不断地鸣叫唱歌的玩具回家了。小鱼追着小鸟不停地开心地跑来跑去，田若男就开心地带着小鱼玩。田若男从柜子拿出一件漂亮的粉色裙子，说：“小鱼，看看姥姥给你买的小裙子，漂亮吗？”小鱼跑过来仰着脸开心地笑起来，抱着裙子让她穿。田若男给她穿上裙子，拉着她从卧室走出来，说：“问问妈妈，看我们的小裙子漂亮不？”贾志兰说：“小鱼的裙子好漂亮，妈妈都想穿了。”小鱼就仰着头咯咯地笑起来。

晚上，贾志兰和贾志丽姊妹两个叫贾志强出去吃饭。可是，没过多久，贾志强却拉着脸回家了。两个小时后，贾志兰和贾志丽也回来了。

田若男看看她们姊妹三个，知道有事瞒着她，来到贾志兰面前，问：“你们三个人背着我出去商量啥了？”贾志兰没好气地望了她一眼，说：“商量把房子卖了，给他还网贷。他不愿意卖房子，扔下我俩拉着脸从饭店自己跑回来了。”田若男想起自己曾跟儿子说，卖了房子她去哪住？她为了儿女操劳了大半辈子，最后，却要流落街头？儿子是听了她的话才有今天表现的。田若男想到这，仍然生气道：“卖了房子，我去哪住？你们回来去哪住？志强岁数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万一，他领个女朋友回来，怎么办？”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贾志兰不吱声了。贾志兰抬头注视着母亲的脸，问：“那你说咋办？一百多万元呢！”田若男直直地盯着她，说：“想办法挣钱还账吧，不能说家里有点困难就卖房子。这是你爹把老家的口粮田卖了买的房子，这祖宗留下的家业怎么说卖就卖呢？”贾志兰的脸色一沉，说：“不管你们的事了，你们爱咋办咋办。”田若男说：“你和志丽一人每月出点钱，先帮着还房贷，我和志强集中精力还网贷。咱们一家子拧成一股劲，没有过不去的坎。”

贾志兰和贾志丽一听说让她们还房贷，立刻跟田若男吵了起来。贾志丽冷笑道：“想啥呢？让我们帮着还房贷，我们还过不过？”贾志兰说：“给你还房贷？想的多好？我们都出嫁了，还让我们给你还房贷，我们一大家子不过了？”田若男说：“家里有困难了，你们不帮谁帮？又不是让你们老还房贷，等过过困难时期，我们自己还，不行吗？”贾志丽首先站起来，立着眼睛，吼道：“告诉你，还房贷没门。凭啥，你儿子的房子让我们闺女还房贷？”贾志兰也站起来，说：“分家产分给我们吗？让我们还房贷。”田若男望着贾志兰和贾志丽离去的背影，气得差点摔倒，急忙捂着胸口，说：“不想还别还，家里这么困难，你们都不帮，算我白养你们姊妹两个了。”

一家人就这样不欢而散，贾志强在屋里一声不吭地玩他的游戏，田若男只能返回自己的卧室，另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