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梁王忙不迭地接了,二话不说地扔入口中,不带嚼碎就生生吞下,却又卡在喉咙处,差点呛入气管,面色涨的通红,手忙脚乱地摸到石桌上的茶盏嘴里灌茶。
半晌后,他才哽了哽喉咙,又拍了拍胸脯,确定已经服下解药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太好了!太好了!毒已经解了,小的以后又能为王上效……”
他话未说完,眼底闪过一道亮光,不禁抬头看向达延汗,目光中满是惊诧与不解。
达延汗接过近卫递来的帕子,认真擦拭着手中金刀上的血渍。
乌梁王拼命地捂住脖颈,然而鲜血还是从张开的刀口处喷射而出。
“你……”他惊恐而愤怒,用尽力气地嘶吼,却只有细若蚊须的声音:“达延汗……你言而无……无信……”
达延汗将金刀插入刀鞘中,看着他道:“我说过给你解药,可没说要留你一命!”
乌梁王还想说些什么,然已经发不出声了,上身无力地滑落在地上,抽搐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彻底没了动静。
兆图望着乌梁王的尸体以及满地的鲜血,暗叹了口气,一抬头,正好对上达延汗的目光。
“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可说的。”
“我知道今日之事乌梁王是主谋,王叔不过是被他二人胁迫。”达延汗似笑非笑地道:“不然以王叔的实力,今日不该是这种小场面。”
兆图摇了摇头:“我不想我们燕然人自相残杀,也不想你带着整个燕然入深渊。”
“王叔为何总是不信我?”达延汗揉了揉微皱的眉头:“罢了罢了,将来我自会向王叔证明,我有野心,也有能力灭了梁国。”
他说完摆了下手,旁边的近卫便会意,将盛着剩下一颗解药的盒子端到兆图面前。
兆图看着解药,并未接过,而是道:“若我死,可以保下特木尔吗?”
达延汗道:“王叔这是说笑了,特木尔是我的弟弟,也是我的得力干将,我用他还来不及,怎舍得杀他。我知王叔早有退养之意,从今往后,便让特木尔接手你手下的卫队,袭承你的爵位,此外再升为亲卫统领,统管我整个王帐的守卫。”
特木尔听到这两眼放光,忙行礼道:“谢王上!”
达延汗看向兆图道:“如此,王叔可放心了?”
特木尔也在旁边劝解道:“父亲你快答应了吧,王上宽宏大量,不仅不计较你今日所为,还对我委以重任,已经是法外开恩,你究竟还在犹豫什么?难道还有什么比性命还要重要?”
兆图知道达延汗此举一来是打消自己的顾虑,二来卸去自己手中的兵权,自己在国中的威望和权势也会渐渐消解。
当然,达延汗是个疑心极重的人,断不会再把大量的权利交给一人,再培养出一个可以与他抗衡的势力。
然而以特木尔对达延汗的狂热崇信,只怕眼下也找不出几个比他更忠心的了,在朝中亲贵之中安排耳目与暗桩,只怕就是特木尔做的,不然怎么连自己都没察觉。
这样也好,他对达延汗的忠诚至少能成为他的护身符,令达延汗不会对他起杀心。
想到这,兆图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接过解药服下。
又有近卫端着文书并印章上来,达延汗道:“这是卫队的交接文书,王叔在按下手印交出印符后,不必再回王府,我会让人送你回燕然山麓为先祖守灵,一应所用之物都已经备齐,若是觉得有缺了的,可以再令人来取。”
听到这话,兆图似有若无地松了口气——这才是达延汗,不然若是留下来,只怕自己会整日提心吊胆他还会对自己下手。
“可……王上,燕然山离……”
特木尔刚要开口,却被父亲截住了:“离得再远,也是在我燕然国中,还有先祖的陵墓庇护着,你不用担心。你留在王帐中,从此要忠心辅佐王上,切不可怠慢惫懒了。”
兆图按完手印,交出军队印符,便眯起眼睛,似想起了久远的回忆,呵笑道:“燕然山……好久没回去了!”
特木尔纵然年轻,也明白这说好听是守灵,实则是幽禁。燕然山为苦寒之地,而父亲年纪又大,根本吃不消,这一去怕是父子难以再见。
他想了想,便跪下请命:“王上,我想……”
“将来我还可以再见特木尔吗?”兆图的语气很平和,却刚好盖住特木的声音。
“当然可以。”达延汗看了特木尔一眼,道:“只要他没差事,随时可以与我告假,骑上快马到燕然山也不过四五天的路程。”
听了这话,特木尔一喜,顿时改请命为谢恩:“多谢王上!”
兆图扶起特木尔,笑道:“好了,没事了。说来你是在草原上长大,还从未去过燕然山,等以后你来看我,我带你去燕然山麓里打猎,带你去祭拜你祖父,跟你讲当年我们燕然一族如何从燕然山麓起源,将版图扩充到整个北地草原。”
特木尔登时眼睛发亮,澄澈得像个孩子:“真的吗,你说话算数,那我等这边的事完结,一定尽快跟王上告假。”
兆图点了点头,继而又苦笑道:“你我从前日日相见,却总是说不了几句就吵起来,等不能常见的时候,反而能好好地说说话。”
他虽是苦笑,笑中却是有无尽的慈爱,达延汗看在眼里,又忍不住皱了皱眉,道:“送行的人马已经安排好,一个时辰后就出发,你们二人还有什么话,到外边去说吧。”
“是!”特木尔答应得干脆,他知道达延汗面冷心狠,从来说一不二的,然也有温情之时,今日处置已是手下留情,眼下还照顾父子二人片刻的团聚时光。
待二人走后,达延汗望向站在旁边,始终平淡如水不温不火的言兮,这更令他感觉好奇。
“你不害怕吗?”
言兮摇了摇头:“死人的事,从前便见过了。”默了默,又微微笑道:“以二桃杀三士,王上好手段!”
二桃杀三士?
达延汗一思量,便明白说的是解药的事,倒是总结的恰如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