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瑜夫子的坛子
书名:夜黎 作者:书拉密 本章字数:3565字 发布时间:2021-04-07

  初瑜三人离开烟华楼前脚刚踏进客栈,月黎与白幽后脚也跟了进来,此后化作“散财童子”的“万金大小姐”万彩心周身悬挂着大小包裹压轴登场了。

  

  月黎望着站在朝鹿身畔地云姬长空,但觉惊艳了一室芳华: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幸亏小牧的身份将他困在了牧歌城,看不到外面的美丽风景,若不然,姐真有被遗弃的危险啊!

  

  万彩心攒眼瞧着,美则美矣,只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瞥见紫衣女子脸上那抹骄矜自得之色,心中更是欢喜不起来,于是冷声质问道:

  

 “朝鹿,你从哪儿拐带来的大姐?”

  

  朝鹿闻言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忽而心中一紧,生怕月黎想多了误会什么,蓦然又自觉是自己想多了,心里一紧一松,面上一阵白一阵红,如此一激发,额前便已幕湿了一片。

  

  云姬长空在其身侧冷眼瞧着他这般戏景,心底不由得生发出一丝嘲弄来。

  

  初瑜将手搭在彩心的脑袋上,对众人解释道:

  “这位是云姬长空姑娘,以后大家要和睦相处哦!”

  

  “哦,见过长空大姐。”万彩心故意加重“大姐”二字。

  

  云姬长空将一缕淡紫色秀发轻捋至耳后,不怒反笑,

  

 “我今年整二十岁,确实当的起‘大姐’二字。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尽管在年龄上你是大姐,但你是最晚拜夫子为师的,所以呢,论辈分,你就是小师妹,在座的都是你的师兄、师姐!”

  

  “这是你月黎姐姐、朝鹿师兄、月白幽师兄、瑜夫子、驴兄。”

  万彩心伸出手指挨个点了一圈,最后指向自己,

  

 “万彩心师姐!”

  

  ……

  

  

  此番未惊动烟京一草一木便出城了,众人虽疑惑,夫子为何未像素常一样在城中医病济贫,想问又自觉不必问,夫子自有夫子的道理。

  此番行路从云姬烟京取道直往临国雨宫,一路上只拣走水道,云姬到雨宫顺利的话行船一月有余可达,若遇雷雨飓风天气自是另当别论。

  

  船行海中,半月后的一日夜半,天上星月不显,众人正在睡梦中,海上忽起了狂风,一时风浪甚急,海水倒灌进船舱中,惊破一众美梦,船上乱作一团,船长强自镇定,命人拉起头篷放下平安篮,但仍不起效用,篮在海中被巨浪摇撼,反而加重了船的苦情,无奈只得弃篮。

  

  为使船身轻省些,众人齐力将船上的货物、器具都抛在水里,船仍被风紧紧抓住,敌不住风。情急之下,众人又将船上的粮草抛了、砍断缆索、弃锚在海里,同时也松开舵绳,任船随风飘去。

  

  船上共有二百多人,众人如一群热锅之蚁,惟独初瑜一干人仍旧在房中酣睡,浑然不觉,翌日天亮,初瑜等人才发觉船上的狼狈,其时众人都已绝了粮。船在海上飘来飘去,众人悬望忍饿了三日,太阳和星辰连日不显,迷雾又重,众人都绝了得救的指望。万彩心倚坐在船尾,喃喃道:

 “夫子,你难道没有‘不饿’符吗?有‘不饿’符给我贴一个就好了,我想通了,等我可以得字了,我一定先得‘不饿’二字。”

  

  月白幽坐在万彩心身畔,捂着胸口、垂着头一言不发,万彩心瞟了他一眼,用胳膊肘拄了他一下,道: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饿傻了?”

  

  月白幽垂目不语。

  

  月黎见状忙出言安抚,

  

 “不要怕,有夫子在呢!一定不会有事的。”

  

  月白幽仍旧低头不语,只轻轻点了点头略止了一下月黎的忧心。

  

  云姬长空唇角衔着一抹嘲弄,朝一侧努嘴道:

  

 “驴兄,小心啊!你瞧!”

  

  驴兄顺着云姬长空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带着三个随从气势汹汹地向它逼近,来者不善,大汉粗声粗气道:

  

 “天无绝人之路!现下有这现成的肥美驴肉,此时不吃更待何时呀!”

  

  驴兄悚然瞪圆了一对驴眼,紧咬着牙关,装作一副若无其事听不懂的样子,若不是瑜夫子叮嘱他在外人面前只以寻常驴子示人,此刻他定会以一顿驴旋腿将大汉一干人等伺候得鼻青脸肿。

  

  月黎冲身上前挡在驴兄面前,一双清眸几欲喷火,朝鹿亦欲有所动作却被初瑜伸手拦了下来,万彩心挣扎着爬起身,冲月黎喊道:

  

 “师姐,烧他们,烧这些恶人!”

  

  月黎眸中现出挣扎之色,正迟疑间,被大汉猝不及防地一把甩到船板上。


 “起开!碍手碍脚的东西!”大汉颇为粗暴。

  

 “老黎!不准欺负老黎!”月白幽见状又惊又惧、边哭边喊。

  

  云姬长空则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大汉一党一同扑向驴兄,生拉硬拽试图将其拖走,驴兄嘶叫着拼命挣扎着,众人敌他不过,或被一蹄踢翻、或被一头顶飞,大汉见到嘴的驴肉马上要飞了,又急又恼,“噌”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弯刀。

  月黎爬起身来,掌心已然蹿出四簇火苗蓄势待发,忽而,耳畔响起一声轻柔却十分有重量的话:

  

 “小黎,住手。”

  

  月黎回首望向初瑜,夫子的眼眸如同定海神针一般,定住了月黎波涛汹涌的心海,只一眼便心安。

  

  月白幽胡乱摸了一把眼泪,起身踉跄着奔向驴兄身畔,对着大汉的刀尖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遂后从怀中掏摸出一张白饼颤巍巍地举到大汉面前,眼泪汪汪道:

  

 “大哥,你行行好,放过这头驴吧,这是我唯一的白饼,给你吃。”

  

 “一张破饼就想换一头驴,是你傻还是我傻?还不快起开!”

  大汉一面说,一面朝着月白幽晃了晃手中的利刃。

  

  船上众人哑然无声,无言未必无念,在初瑜眼中,人人面前皆已摆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驴肉汤。

  

  初瑜深深叹息一气,缓步走向大汉,上一秒还狂显威风的大汉,此刻仿佛被抽去了魂魄一般,怔愣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初瑜俯身擦干白幽挂在腮边的泪珠,白幽望着他眼角又滚下泪来,哽咽道:

  

 “夫子,我不是故意要瞒着大家,只有一个饼我不知道该给谁吃,想给老黎,又…”

  

  初瑜轻声道:“我明白,不要再哭了。”

  

  万彩心抹着眼角的泪花,道:

  

  “月白幽,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歇一会吧!”

  心中竟对这个软塌地吃货生出一丝敬佩:他要是我的护道人的话,貌似勉强也能接受了。

  

  经历了方才一番小风波,初瑜跟个没事人似的,转脸冲着众人一笑,道:

  

 “大家稍等片刻哦!”

  

  话音未落他便“噔噔噔”地跑回仓里,不一会又抱着个坛子“噔噔噔”地跑了回来。初瑜接过白幽手中的白饼放进坛子里。

  

  月黎:这难道是以利亚的那口缸?缩小版的?

  

  少卿,初瑜从坛子里掏出一张白饼,递给身畔的大汉,紧接着从坛中又掏出一张递给另一侧的白幽,如此反复,全船二百多号人,每人手中都得了一张饼,全员愕着眼,无人敢吃第一口。

  

  直到眼睁睁地看着月黎一干人先把饼吃了,能活动的大汉不管不顾地将饼送入嘴中,只一口便滚下热泪来,大汉和着眼泪将饼咽进肚子里,如同孩子一般哽咽道:

 “这饼和我那与世长辞的老母做的是一个味。夫子,我可以再吃一个吗?”

  

  初瑜又从坛中掏出一张饼递给了大汉。这时,人群中有人幡然醒悟,高声喊着:

 “是大医錾!是世人所传的大医錾,大医錾竟然在我们的船上!”

  

  又有人呼应,道:

  

  “不错!那头驴便是明证,也只有医錾才能行这一饼变百饼的奇事!”

  

  众人得遇“真神”,一时间齐刷刷下拜,再三叩谢大医錾的再生之恩。初瑜命众人起来排排坐好,又将饼分了一遍,众人挨次传递不争不抢,每人手中又多了一张饼。

  吃饱喝足后,众人仍旧坐在甲板上,并无回房安寝之意,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着光亮不同的星,虽然人人皆安然无恙,但在初瑜眼中,众人皆是“病人”,皆是心灵上有各种隐疾的患者,众人问了初瑜一堆问题,初瑜或笑或答,或笑而不答,末后,他反问了一个问题:


 “在总量一定的情形下,什么东西每个人分到的越多,整体的分量也会增多?”

  

  众人七嘴八舌,无一言中,初瑜也未卖关子,直接笑道:

  

“是爱。一两银子分给多人,人越多,每个人得到的越少,唯有爱,一人传递给多人,人越多,爱也越多。”

  

  众人默然无语,想起方才漠视“驴难”一事,大多面有愧色。

  

  夜既深,甲板上仅剩下了初瑜一干人。

 “鸡腿老兄”月白幽懊恼不已:要是留有一只鸡腿就好了,放进那神奇的坛子里,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月黎:不知将金子放进那坛子中,会不会如法炮制生出一堆金子来…或者可以将我的白玉鎏金盒子放进去一试…

  

  二人浮想联翩,打起了坛子的主意。

  

  万彩心一蹦三跳,

  

  “夫子!夫子!你这个是以利亚的那个坛子吗?”

  

  初瑜巧笑嫣然:

  

 “比以利亚的那口大缸要稍微精致一些吧,毕竟我的手艺要比一般人强一些,呵呵。”

  初瑜说罢转身将手中的坛子往月白幽怀中一放,呵呵笑道:

  

“小幽今天表现不错,这个坛子作为奖赏送给你了!”

  

  月白幽双眼噙着两朵感动不已的泪花,

  “夫子啊!您真是深知我心啊!”

  

  初瑜呵呵笑着忽而站起身,转脸换上一副郑重凛然地神情,对朝鹿、月黎二人道:

  “你相信你掌中之‘火’可以灼干一片汪洋吗?圣字是有灵性、有精意的,持字者全然的信靠是圣字成长所需最好的养料。而这种彼此之间信任的关系需要持字者与圣字二者共历磨练,共同建立。”

  

  “全然的信靠…”

  

  朝鹿喃喃自思着,慢慢摊开手,掌中腾起一簇火焰,火焰渐变渐大,自掌心蔓延,渐成火柱,又成火幕,将朝鹿完全遮蔽,火幕倾泄蔓延到甲板上,如遍地盛开摇曳地红色花朵。

  

  月黎见状心痒难奈,思想着初瑜所言阖起双目努力使自己的意念进入到圣字的精意里面,静谧了约有一刻,两意相通,月黎慢慢地张开了双臂,展眸的一瞬,一对蓝色火翼自她足下冲天而起,与此同时,月黎的身体腾空离开甲板约有半丈之高,月黎站在火翼之上,背后有点点火花团绕,好不威风。

  

朝鹿扶额叹道:

  

 “唉!惭愧呀惭愧!”

  

  初瑜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望着月黎的眸中露出赞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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