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夫楼”窗边看去，学校大门的直线距离出口，被另一栋教学楼挡住，露天操场边，下晚自习课的中学生像一群有目标的蚂蚁，行进着朝一个方向走着。
高任德收回目光，心如止水。
高帆的死，在上千人的学校没有掀起太大波澜，除了茶余饭后的低声谈资，多数都被压了下来。而今年老校长已经退居二线，目前在副校长位置待了四年的高任德，处于当选校长的关键时刻，也是他这个年纪再进一步的唯一机会。所以高帆的死在短暂震惊过后，他并没有太过伤心，因为那个孩子不是他的种。
从小到大，前妻死后留下的这个孩子，高任德自认为在物质上没有愧对高帆半点，而高帆这些年做的龌龊事，他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心里只有对前妻死亡的亏欠而已，现在倒好，人死了一了百了，可偏偏还在这个节骨眼上。
高任德叹气，现在的局面，最怕就是竞争对手背后的“冷枪”。他看向沙发上的女人说道：“这件事只是你的猜测，而且警察找她问话，不一定就和我那个不成器的混账扯上关系。”
袁宇琴半坐半卧，将昨天有警察找到唐雨悠谈话的事说了一遍，此时她姿态略显妩媚，说道：“警察当时直接点名找她，估计是有什么证据。”
高任德陷入了沉思，他对这话保留了怀疑。
高帆的死之所以没有被扩大，那是因为封锁了网络消息，但如果还有其他信息流出，那么将会对高任德竞选造成致命打击，他想了想，提道：“你挑个合理的时间，去探探那个学生的口风。”
袁宇琴收腿，轻轻贴在了高任德的后背，香氛灌鼻，吐气如兰道：“你就放心吧。”
高任德拿着保温杯，面对吐气如兰的香风，心中思考着利弊与风险。
……
老街路旁的灯，年久失修，将路过此地的人影挂上了“瞬移”魔法。
走着，已经偏离了家的方向。唐雨悠沿着记忆来到了那栋楼前，但她并没有注意提着烧烤，已经停下了脚步隐蔽的王薛兵。
不锈钢的大门属于老款，没有窥视的猫眼，没有便捷的门铃，连续被敲响了两次，杨睿警惕站在门前，也没有贸然出声。
门继续被敲响，门外的来人不曾询问屋内有没有人，就一直轻轻敲，也不怕影响楼上的住户。
很有礼貌的停顿，也是第三次敲门。
杨睿呼出一口气，没有停车的声音不可能是母亲提前早回，他轻声问道：“谁？”
“是我！”
听出声音的杨睿感到愕然，看了一眼时间，否认了出事的可能性，他将门打开后，门外就只站着一个人影。
第二天。
上午的早课杨睿精神有些萎靡，开小差的过程被张文玲逮住罚站了一节课。
唐雨悠在一旁偷偷憋着笑。
中午下课后，上次堵杨睿放学的那几人故意“使坏”撞了一下他。
杨睿没有理睬。
等走了一段距离，唐雨悠跟了上来，问道：“他们刚故意撞你，你不生气吗？”
两人并排走着，杨睿回道：“生气了又能怎样，难道还能打回去？”
唐雨悠再次问道：“上次也是他们堵你吧？”
杨睿沉默，没有回答。
这世界就是这样，大快人心的事又不合理合法，合理合法的事大多又违心背愿。
唐雨悠已经猜出，杨睿手臂上的疤痕和上星期五放假还留在学校的原因。
她注视着前方打闹的几人，眼神很冷。同时也庆幸没有他们，自己早已身处牢笼。
天色渐黑，今日暮色早早下沉，天边的火烧云被人“捕捉”进了手机相册，圆月便代替了太阳。
王薛兵掐着表，将录音笔提前打开放入了上衣的口袋，静静等待放学的杨睿。
少许，杨睿在校门口告别了同学，走向了他最不愿意面对，但不得不面对的人，警察与亲人。
“舅舅。”杨睿叫了一声，在王薛兵对面坐下。
王薛兵招了招手道。“老吴！”
吴姓饭店老板比了个OK的手势。
菜还没上来，王薛兵还在思考以怎样话题起头，不曾想杨睿却主动开口，问起了案情。
杨睿一脸好奇问道：“舅舅，前两天我们学校死了一位老师，听说他是被人杀的，你能和我说一说吗？”
王薛兵始终不相信自己的外甥是杀人凶手，但监控的回溯，杨睿和唐雨悠嫌疑巨大，之所以没有直接传唤两人，只是对另一位更可能是凶手的嫌疑人做了保留。而在会上，当时就有人提出直接抓人这个问题，但刘柄文会后只是回了一句：每个警察都想让肩上多两颗星星，但警察不是你想怎么当就怎么当，想要抓人，要先证后人，而不是先人后证。
王薛兵笑问道：“你听谁说的？”
“好几个班都在说……”杨睿模糊回答，继续追问道：“这是真的吗？”
王薛兵点头，这时菜上来了。
“那凶手抓到了吗？”杨睿咬着筷子，胆怯补充了一句：“因为这事，现在我们班晚自习还有人都不敢去上课呢。”
这话不假，但原因只是个别女性同学身体不舒服罢了。
王薛兵不动声色观察着杨睿，后者除了好奇并无更多的情绪化表现。王薛兵将菜夹进自己碗里，科普道：“像这种命案都是县里负责，已经不归所里管了。”
“对了，听你老师说，你这阵子上课老是开小差，在学校是不是谈恋爱了？”王薛兵像是聊家常，不经意提起这事。
杨睿被“噎”了一下，神态不自然起来。
看着喝水的杨睿，王薛兵继续说着：“有什么事就和舅舅说。放心，这只是咱俩之间的秘密，不会和你老妈提的。”
筷子在米饭的碗里打着转，杨睿面有难色纠结了好一阵，才点头承认。
“很好，比你舅舅强！”王薛兵打着哈哈，没有批评杨睿在学生时期谈恋爱，反倒是调侃起了自己，他续道着：“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老妈就不用担心，你以后找不到堂客了……”
杨睿没有接话，欲说无语尴尬着。
“那位同学叫什么？你俩什么时候开始谈的？”夹菜过程中，王薛兵循序渐进，继续聊着他想要知道的问题。
面对这个问题，杨睿心中慎重，考虑接下来自己每一句话的真实性。
说长，细究查起来两人这学期才在同一个班级，算上认识的时间一个星期不到，可要说短，那高帆被杀，两人偏偏在这个时间段走在一起，加上当晚的监控录像，那演戏的嫌疑就非常大了。电光石火，千回百转，杨睿这一刻想了很多，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