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莫翟，这个不省心的楚国佬居然得到了医学系鲁褩的青睐
他当然不会记得人家在开学第一天分别于课堂和图书馆就已领教了他巅峰式的“魔术”表演，并且一时间让对方误解成这是南方楚人的国民共性使然。
这个不怪中原人，历史上的楚人确实是个鲁莽成性的民族，这在他们历代君王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也因为如此，楚国这辆战车在春秋战国时代东扫西荡南征北战，疆域达到七雄第一。
然而，楚人的这种草根劣性、对受两百多年周礼熏陶、素以文质彬彬为礼仪规范的中原人，无疑是一种视觉和人性的双重挑战。
鲁褩依然记得当初读《吕氏春秋》，读到楚庄王熊旅同志准备攻打宋国时的情景。
当楚王听说自己派到齐国去的使者在路过宋国时被宋人杀害，正中下怀，伐宋的借口终于来了。
熊旅同志投袂而起，几乎裸奔出宫外，吓倒一众路人，下令整合军队，他要兴师伐宋了。难怪当初心血来潮不顾廉耻跑到周天子府上去问鼎，想必也只能出自促急的楚国人的杰作。
连太史公也瑟瑟发抖地说楚人“剽轻，易发怒”，言外之讽：秀才遇见兵啊。
见多识广的鲁褩当然没有瑟瑟发抖，她只是瑟瑟发笑。
还有楚人在中原人看来不可思议的逆天习俗，找打似的逼着中原国家区别对待。
比如，鼎鼎大名的“南冠”，楚人头上戴的冠特别高，高得让中原人的视线接受不了。
楚人的冠叫切云冠，切是亲近的意思，顾名思义，可以顶到天上的云了。
这就像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农村人为掩饰自己的落后穿着奇装异服招摇过市一样可笑。
回头看看历史，这个笑柄还将继续下去。
在大家的印象中，一个地域的文化是根深蒂固的，是不可轻易摧毁的，于是，“南冠”等南风也被世人贻笑了几千年，以至现在提起南冠仍带着贬义。
当然，21世纪的楚人早已脱离了当初的陋习，鲁褩自然不会把一个初来乍到的、少年的莽莽撞撞理解成一个人的缺陷，甚至上升到一个民族的国民劣性。
她只是觉得这个少年很特别，虽然有点土，但行为举事特别的率真，每每有种促使她笑起来的冲动。
其实她对莫童鞋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因为在现代人看来，这反是一种大大咧咧容易相处的特征。
由于鲁褩的老乡同学百里夕临时转到墨学系，鲁褩经常要去墨学系的教学室看望同学，所以能经常碰到这个搞怪少年。
墨学系在教学大楼“百家馆”八楼，两人经常会在楼道上相遇，每次碰上她，四目相及，莫翟就会自然的上升起一种第六感，总觉得对方脸上深藏着不可捉摸的嘲笑。
有一回早上去上课，两人又在底楼等电梯时不期而遇，虽然从未打过招呼，好歹也早熟识了，于是鲁褩主动向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倒好，莫童鞋又误会了，可能鲁褩的笑有点假或有点尴吧。
莫翟路上病恹恹地想：是，我土，我傻，我是鸵鸟，我连去姥姥家都要迷路，我这样的人还能不被嘲笑，更不可能被女生青睐了。
但是有一回鲁褩却主动跟他说话了，这让灰暗的莫翟心底一亮，甚至巅覆了他对暗淡人生的看法。
那天鲁褩从自己所在的医学系九楼下八楼，电梯出口正巧碰上了刚刚下课的莫翟。
鲁褩抓牢就问：你好，同学，你们下课了？
是啊！
那百里夕呢？
百里夕啊，噢……她比我还下得早呢。
莫翟有点结巴地回答。
好吧，于是两人一同乘电梯下楼回宿舍。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好歹从八楼坐到底楼也需要些时间，于是鲁褩没话找话地问：你是楚国哪里人？
鄢郢。
这时电梯到达底楼，两人出了电梯，一起出了教学大楼。
鲁褩意犹未尽地问：鄢郢？莫不是当初白起水淹鄢城的那个鄢郢？
是啊，我楚国史上的一段屈辱史啊！不亚于南京大屠杀。
莫翟像基督教徒面对上帝一样抬起头，差点要当着鲁褩的面划十字圣号。
看着莫翟一幅生无可恋的模样，鲁褩强忍着笑，有点抱怨地说：谁的国家没几段屈辱史，至于嘛。咱邯郸当年长平一战，全国上下十五岁以上壮丁几乎灭绝。不出三年，秦人又来攻打邯郸，要不是魏国的信陵君窃符救赵，邯郸就成了秦国的了。赵国人为了纪念信陵君大义救赵，邯郸市中心还有一座信陵公子的雕像呢。
扯远了。
莫翟一想，倒是，人类文明的发展史就是一部血泪史嘛。现在的和平社会来之不易啊！
眼看着前面已到分叉路口，一边是通向二楼号男宿舍，一边是通向食堂，鲁褩问：去食堂一块用餐？
啊？
莫翟确信没听错，这个女生居然主动邀请一起用餐，虽说谈不上请他吃饭那么激动人心，在成大这个尖子如林帅哥如云的地方，有女生主动对他这种笨手笨腿的人作出这样的举动可以说是对他这种乡巴佬的恩赐了。
莫翟本想先去宿舍研究模型的，因为最近上火，今天早上起来发现扁桃体发炎，咽口水都痛。
本以为熬熬能过去，下午是越来越严重了，估计现在连饭都吃不下。方才他提到鄢郢时一幅生无可恋样其实是因为这个。
但他不想错过与鲁褩单独吃饭的机会，于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食堂人很多，鲁褩一眼看到了独自吃饭的百里夕，百里夕是从图书馆来的。原来她听了一下午课听得朦朦懵懵，三点多时独自跑到图书馆查资料，刚吃完饭正要走。
莫翟说：你们聊吧，我去排队。
鲁褩：给我打一份蔬菜汤，一个馒头，一份鱼香肉丝。
十分钟后，莫翟端着两份食物回到座位上。
他自己打了肉汤，一个馒头，蘸着吃。
你……就这样吃？
鲁褩诧异，心想，你们楚人不是讲究吃米饭嘛，怎么是我们魏人的吃法。
平时当然不是啦，最近扁桃体肿，咽着痛，没法吃饭。
莫翟终于可以坦然地露出痛苦表情。
那就吃药啊！
鲁褩才算了解这个表情党，想说傻瓜，这样撑得了几时。
吃西药了，效果缓慢。
那就喂草药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