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沪终究还是没舍得让她摔在地上。
孙灵有自己的住处,但此刻,他不能将人往空荡荡的屋里放。
他不放心,于是便捏了个理由,让菘蓝将人送回了孙青家。
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夫妻俩互相对视一眼。
可菘蓝的说辞没有任何漏洞,她的人品名头没有任何问题。
将女儿扶回房间,毛英仔细检查了好几遍,身上没有外伤,但她似乎昏迷的有些异常。
她相信菘蓝的人品,但却担心女儿的情况。
她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毛英还记得刚领她回家的时候,她小小一个,总是睡不安稳,虽然年纪小,但其实什么都懂,敏感而又无力地任由命运拍打漂流。
当时的她总喜欢整个人蜷缩在角落,用黑暗来掩饰自己的脆弱。
他们是第一次当父母,粗心得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发现这孩子也不哭出声,就默默承受。
于是毛英不眠不休地守着她,连睡觉都握着她的手。
就如同现在这样。
毛英听着从她口中凌乱而又惊恐的梦话,支离破碎的拼凑出一个大概。
这个孩子被他们保护得很好,但却总是在男女情感上吃亏。
孙灵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自己小的时候,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但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如同潮水一样,再度将自己卷如洪流。
她看到岸上有许多人,生下自己的陌生父母,养育自己长大的养父母,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抛弃伤害过自己的人,还有说自己是她外曾祖父的陈沪。
好大的水~
孙灵不会水,一着急,整个人沉得更深,她拼命挣扎着,企图引起岸边那些人的注意。
“救命~救命~”
但无论她如何呼喊,却始终没有人肯伸出手,拉自己一把。
他们只是站在原地,冷漠地看着点,随着浪打过来,孙灵彻底从睡梦中惊醒!
“你醒了,正好你爸买了包子豆浆,刚快过来吃点。”
睡在旁边的毛英睁开眼,不动声色地将被泪打湿枕头放到一边。
吃饭的时候,孙玲有些心不在焉,看着垂头丧气的女儿,孙青想了想,起了个话头。
“最近工作不忙,我记得你今年的年假还没用,不如我们一家三口报个团,出去玩几天。”
孙灵的小姨就是旅行社的,能拿到一个比较优惠的价格。
而且,他们一家人真的很久没有一起出门游玩了。
细算下来,他们上一次全家出游,还是在两年前。
这两年,生意不好做,为了维护好熟客,孙青与毛英将重心都放在生意上,倒是忽略了孙灵。
她是个乖巧内敛的孩子,若不是这次友人将人送回来,他们还不知道女儿受了委屈。
那个陈沪看着倒是配得上的,对孙灵也颇为照顾,怎么就闹掰了?
孙青不太理解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但他自认为看人眼光不错,若能撮合,倒是女婿的好人选。
但现在,绝不能在孩子面前提这茬,梅城实在太小,倒不如出去散散心。
“我听说最近有个很火的电视剧,倒将西边那个大草原给带火了,正好你小姨说这几天刚好要成团,我和你妈妈十分心动,价格不贵,时间和景点的安排也不错,来回坐飞机也不算太累,你不是一向很喜欢在草原上骑马的吗,正好让我们看看,你上大学那会吵着学的马术是不是生疏了。”
面对父母的提议,孙灵兴致缺缺,她下意识地拨弄着碗里头的包子,一点胃口也没有。
“你精神不太好,要不然和领导请几天假,好好歇着。”
毛英本就觉得她现在的工作并不算十分好,小县城能让人施展才干的岗位不多,而且工资低廉,他们并不需要靠她那点死工资养家,只是怕她整日在家没事干,才给她弄了份工作打发时间。
“没关系,不过是一点小事,单位雇我是去干活的,又不是当祖宗的。”
孙灵觉得有些气闷,自己现在最不想就是呆在家里被人嘘寒问暖,还不如去上班:“我收拾一下,不然待会要迟到了。”
但一整天她心里头惦记着事,根本无心工作。
最后还是领导看不下去,给她放了两天假。
但没想到的是,孙灵回家不久就发起烧,她也不想惊动人,迷迷糊糊之间依稀记得上次配得药里头还有多余,于是从抽屉里头摸出几片,就着冷水吞了。
她的身体不算太好,每年几乎都要重感冒几回,只要一开始发烧,她就知道自己至少半个多月都不见好。
等孙灵再次醒来,外头已经天黑,在被子里头悟出一身汗,迷迷糊糊之前,无意间就打翻了放在桌头柜上的一只铁制饼干盒子。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个铁盒子,里头放了一些小时候的东西,因着最近大扫除,才被翻了出来,临时占了桌头柜的一角。
里头的东西撒了一地,孙灵蹲下身子潦草地将东西收进盒子,无意间拨开了那些老照片。
其实这么多年,自己早该将它给丢掉,毕竟上头那两个无情无义的人,只不过是生了不养的陌生人而已。
但当看到父母的眉眼时,她还是忍不住将照片拿了起来,对着镜子仔细比对。
其实她的长相随母亲更多,只不过,眉眼部分像父亲,这样看来,她与陈沪还真有些相似。
一想到陈沪,孙灵又是一阵伤心。
对于他的话,她还是不能全然相信。
但偏偏,她又无法证明,他全然没有说谎。
因为在送自己回来的时候,菘蓝就证实了陈沪的说法。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菘蓝手臂上的鱼鳞,还有那贸然钻出的鱼尾。
她亲手摸了,绝对不是幻觉。
似乎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伤害自己,菘蓝直接开门见山,告诉了她,陈沪的生前死后,以及她亦是条黑鱼精的事情。
孙灵抿着嘴,头一次,想要追究一个人的过往。
虽然知道时间过了那么久,许多痕迹都难以找寻。
但如果不能通过自己的能力去找出答案,只怕她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但她不想在水落石出之前,再次见到陈沪。
亦如此刻的陈沪,也不想再见到她。
菘蓝最见不得一个大老爷们婆婆妈妈的样子,对藏在她家不断消耗她私藏好酒的行为十分不屑。
因着陈沪算是个正经人,虽然家里地方不小,但菘蓝做什么都畏畏缩缩,根本放不开手脚。
连带着新交的小男友都没少抱怨与吃醋,虽然住进了梅城最好的酒店,但还是抓着凭什么他这个有名份的不能住家里,而那个野男人就可以。
菘蓝有些哑然,就算借她十个胆,也绝计不敢打陈沪的主意,更不用说给不给他名份的事。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每次看到王老太爷与陈沪的时候,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那两人一个塞一个的像极了严历的教导主任和老校长,她可不愿意和他们多呆。
只可惜了自己藏着的那么些好酒,都得被陈沪给败光了。
一想起这个,菘蓝脸更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