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玉歌
书名:吟花弄诗集 作者:施云南 本章字数:1075字 发布时间:2025-01-28

不爱首饰,爱的是玉。

他们说玉是美的化身,由内而外渗透出山川的精气,如玉树临风般卓然不凡。

我说这简直就是胡言,玉就只是一块破石头,能有什么美可言,玻璃压出的装饰品,比它美丽千百倍,何必附庸风雅,故作潇洒的姿态。

爱玉者言:非爱玉之美也,乃爱玉之德也。

玉者,怀有君子之五德也,玉光洁若冰,却没有冰之苦寒,反而给人温润的感觉,此乃玉之仁德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此乃玉之智慧也;君子比德于玉,君子之人佩玉以显礼制,此乃玉之礼也;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有来必须有往,富贵不忘糟糠,此乃玉之信也;玉能品藻人物之标准,以人心自悟,从不妄言,此乃玉之义也。所以玉乃符合仁义礼智信这五德,实乃万物之表率也。

然则,仔细思考,便越发觉得此言荒唐,玉不言,言者,人也,人以自己之好恶来定义玉之优劣,实乃愚人也。

玉者,愚也。

哪个女子不想拥有一双白玉手镯,让洁白的玉腕在玉镯的衬托下显得越发美好,细细地转动手腕,能够看到玉石的细腻纹理,然而,此言荒唐也。玉镯若欲显得更美,则必须带在美女如玉的手腕之上,若如老妪那枯树一般的指爪,何美之有?

有人说,玉石是通人性的,长年累月和皮肤接触,便会气息相濡,玉便会更加具有灵性,而人也会如玉般具有灵气,所以才有人养玉,玉养人这样的说法。然则,此言何其荒唐也,那些塞入了死者的五官,眼耳鼻口的玉,腐臭的尸水将它们浸染,将它们滋润,让它们具有了惊心动魄的沁色,然而,想一下吧,那些竟然是尸体腐烂之后的腐败之气灌溉出来的恶之花,你还爱得起来吗?人养玉?是的,养玉,用肮脏的死者躯壳助长出来了玉的魔性。而玉养人呢?那些被塞满了玉石的死人的躯体,他们何曾复活,他们何曾再次具有生动的容颜,玉石带给他们的,只有不断腐烂。

更有一些庸俗之人,荒唐到相信玉石能够挡灾,尤其是信奉那些曾经陪葬的玉,说是其中凝聚了死者的精血,然而,若是玉真的能够消灾解难、祛病强身,所有的医院干脆只卖玉石便可。没有听说过有谁吃了玉石痊愈,倒是只听说一些玉石中含有放射性的元素,让人掉头发,让人把命断。

既然我知道玉不可爱,那么为何又要将玉爱,原来中国有一句至理名言,“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看透了玉之本性,自然能够以玉为镜,明白做人的道理。如那些高明的玉匠那样,开一个小小的天眼,便明白玉的质地,追随着玉石的纹理,雕琢出精彩的玉器,于是又有了一句:“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人行天地间,我们爱玉,原来其实爱的是我们自己,人生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从石头到玉石的蜕变过程。

于是爱玉之人便越发爱玉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坐在窗下摩挲着一片温润之玉,顿觉仿佛握住了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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