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师父分别是原告和被告的辩护人。

真想不到，我们师徒俩竟然有闹到对簿公堂的一天，真是世事难料啊。

我们面对面站在公堂中央，手插裤兜，四目相对。

杰克提示说，他随时可以在堂上进行调解，我们还有和解的机会。

我心里明白，这和解其实跟私了是一个意思。

“我们出一百倍赔偿金，和解如何？”师父率先开口，一开口就是王炸。

“赔偿金我们要，匈赵，哦不，赵匈也得坐牢！”我不为所动地回应他，毕竟赔偿金不是给我的。

“额外给你1000万神币，和解行不行？”师父再次砸出一张狠牌。

“我……我不接受！”我犹豫了一秒钟，心里感到十分可惜。

“2000万！行不行？”师父继续砸牌。

“不……不行！”我内心像被针扎一样，心痛啊。

“3000万！”师父毫不犹豫，疯狂出牌。我明白，因为钱不是他的，喊多少都不心疼。

“不行啊师父！”我捏紧双拳，闭上了眼睛，感觉像是痛失了一位挚友。

“1亿！行不行？”师父突然又直接甩出一个超级王炸。

“我……”我转眼看向小辣条，见她双眼正死死地盯着我，我吞了吞口水，说，“不行！”说完，内心立马产生一种懊悔一辈子的感觉。

“除此之外，我们可以保送小辣条上医仙大学！和解到底行不行？”师父再次加码。

“这个……”我又转眼看向小辣条，只见她的眼神躲闪了一下，然后低头不语。

“不行！”我咬咬牙狠下心来说。事不关己，这个还是比较容易下决定的。

“小圣，男人是不能说不行的！你们可不要那么贪心！”师父警告我们。

“我们只是为了讨回一个公道！”我非常硬气地扛住了师父第一轮 攻击。

但我也像是一个刚从战场上冲锋陷阵回来的躲进战壕之中的伤痕累累的战士，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神经依然紧绷着，要随时抵御敌人的火力猛攻。

果然，还没等我缓过来，师父便又开口威胁我：“你要知道，你们无凭无据，纯属诬告，我们可以反告你们污蔑和诽谤，到时你们将得不偿失。”

“宝马就在门外，验伤即可取证！”这是师父他自己告诉我们的。

“但不能证明是醉驾。”师父望向门外的汗血宝马说。

“既然伤可以验，酒精也可以检测。”我看着师父说。

“过了那么久了，酒精浓度早就降下来了。”师父转回头来，与我对视。

“以现在的科技，法医可以做出科学合理的评估，给出一份足以证明酒精浓度超标的检测报告。”我丝毫不退缩。

“你觉得法医跟你们熟还是跟阿门他们熟？你觉得在我们出钱打点过后，法医出具一份酒精浓度没有超标的检测报告很难吗？你觉得这种报告，酒精浓度可写偏高也可写偏低的话，关系和我们更好且有好处可拿的法医会写偏高吗？”师父向我迈近两小步，盯着我反问说。

我内心慌乱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反驳。

“现场监控被删，酒精浓度被判定不超标，小辣条也没受重伤，小赵还有杰克法官颁发的良民证，你们怎么能指控他醉驾？”师父进一步质问我。

“可，可赵匈醉驾撞人是事实啊！师父，你明明知道真相，明明知道他是个嚣张跋扈的村头恶霸，马路杀手，你还特意作了一首打油诗表达过你的不满，你为什么还要帮这种人，还要助纣为虐？”我既有些慌张，又愤愤不平。

“法律讲究的是证据，孩子。”师父告诫我说。

“没错！你们有证据吗？”这是赵匈按捺不住情绪，开口发话了。

“是！我是醉驾了，我是差点把她给撞死了！但你有证据吗？不怕告诉你们，这些年被我撞死撞伤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我为什么没有坐牢，没有被判刑，而是继续逍遥自在吃喝玩乐？因为你们没有证据！你们都奈何不了我！我有钱！我爹是赵罡！我干爹是战神王！”赵匈瞪着我，神情十分嚣张。

“杰克法官，你都听到了，他已经承认醉驾撞人了！”我转眼看向杰克。

“衙门办案讲究的是证据，要有科学依据，要有实实在在的物证，不能空口无凭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杰克公正地说。

“那他也是重大嫌疑人，至少先关押起来吧？”我提出了一个很正当的诉求。

“交钱就可以保释出去了。”杰克一句话把我给推了回去。

“你们这是哪门子的法律？”我质问。

“这法律也是为了鼓励人们多去挣钱，改善生活，有什么问题么？”杰克竟还反问起我来了。

“不怕跟你说，我的红包老J收的比谁都多，你说他会关我吗？”赵匈忽然插嘴，直言不讳。

“赵匈！别乱说！”杰克立马呵止他。

“怕什么老J！整个村子都是咱们的人！”赵匈狗仗人势，目中无人。

“咳咳，匈儿！”赵罡清清嗓，示意赵匈停下来。

这一切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J Sir，你们官犯勾结，官官相护，同流合污，徇私枉法，就不怕遭天谴么？”小辣条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责骂杰克。

“人在官 场身不由己啊。有人硬塞钱给你，想拒绝都难，但是那些钱我都捐出去做慈善了，我那是‘接’富济贫，曲线救村啊。这种伟大而高尚的事情，我本不想对外声张的，你们偏偏逼我讲出来。”杰克情真意切地对我们袒露压抑了他多年的大爱心声。

“小圣，官 场就如同一个大染缸，有时候不贪不行。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师父竟然说出如此荒谬的言论。

“师父，贪 官还有理了？”我不满地反问他。

师父冷笑一声说：“如果当官的个个都贪，就你不贪，那你就会被人家嘲笑和排斥，就拿不到好处，就无法升迁，你就是一个不合格的笨官。”

“所以说贪官才是一个合格的官，成功的官。当官不贪枉为人。战神王阁下，您真是神间清醒啊。”杰克听完师父的一番高论，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感慨不已。

“这贪官都变成了当官成功的标准了？”我不敢相信。

“标准是会改变的。就比如开车，你开得慢没超速，就会被后面那些喜欢超速的人骂，因为你挡住了他们的路。所以在很多司机眼中，开车超速是正常和正确的，没超速的反而成为不正常和错误的。”

师父的官当着当着忽然开始开起车来，而我们都不得不都变成了他的乘客，正在感受他高超的车技。

“当大家都在超速的时候，渐渐地，你也会跟着超速，甚至狂飙。超速就变成了会开车的标准。那些规规矩矩按规定车速行驶的司机反而就变成了别人眼中不会开车的人。同理在官 场上，不贪的官就等于不会做官。”师父做了一个非常形象的比喻。

“如果你是在高速或快速车道上龟速行驶，就更容易造成追尾事故。”师父又追加了一句。

我的思绪早已陷入到一个疯狂的飙车世界当中，感觉自己周围全都是老司机，而我只是一个连科目二都没通过的弱鸡。

“世界上没有不超过速的司机。只要一有机会，几乎所有司机或多或少都会超速，几乎所有的官多多少少都会去贪，几乎所有人都喜欢贪图便宜。因为人性本就贪婪。”师父将开车升华到了人性的高度。

“小圣，你还小，你还没考到驾照开过车，可能难以体会，但是想必你也有过闯红灯的经历吧？如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处，即便是红灯，但四处无车，比较安全，或者是有一大群行人都在安全地通过斑马线，你不跟着过去，还在等绿灯，可能你都觉得自己有点像个傻逼。是不是？”师父开车闯红灯，又给我举了一个更加鲜活的例子。

“所以，赵匈贿赂法官，杰克法官接受行贿，赵罡村长仗着权势和金钱消灭赵匈的犯罪证据，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正当行为？”我似乎得出了一个对方想要的结论。

师父听出我的疑虑，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换个说法，假如今天是秀秀醉驾把小辣条撞了，你不会帮秀秀吗？你还会帮小辣条吗？”

这个问题犹如晴天霹雳，直击我心，让我顿时哑口无言。

“如果你帮秀秀，如果你只能依靠钱权来帮她，如果你可以通过行贿，拉关系等等的方式，就像我们现在做的这些一样去为秀秀脱罪，你不会去做吗？”师父字字珠玑，猛戳我的要害。

“我我……我……”我慌得一批，手足无措，无法辩驳。

“如果秀秀是要坐十年牢呢？被判无期或死刑呢？”师父又向我连刺数剑。

我踉跄一下，差点摔倒。我快要招架不住，准备向师父跪地求饶了。

“如果不是秀秀，而是你的父母或者兄弟姐妹，你最亲最爱的人呢？又或者是你本人呢？”师父仿佛将枪口指向了我。

我浑身发抖，心里防线彻底崩溃了。我已低下了正义的头颅，默认缴械投降。

“小辣条，换的是你，你会怎么办？”师父将枪口调向了小辣条。

小辣条紧张得额头冒汗，眼神颤动，但双眼仍能与师父对视，可见内心仍有一道深不可测的防线在支撑着她最后的一点倔强。

“我见过太多的父母，别人家的孩子犯了点事，就评头论足，责骂人家，真到了自己孩子犯事的时候，就是各种护犊子。我也见过太多的人，攻击别人的时候正义凛然，振振有词，被别人攻击时就气急败坏，劝人善良；见到别人捡到钱，就说是不义之财，要上交警察，捐给慈善机构，自己捡到就拿去吃喝嫖赌，实现梦想。”师父冷哼了一声，“很多事情，只有等到事到临头亲身经历之后你才会发现，那些所谓的公平正义根本不重要。”

他连续对小辣条发起攻势，小辣条随时有可能被击垮。

“所以不要提什么公平正义，当官的就没有不贪不攀，不以权谋私的。你们要接受这个事实。”这就是师父的目的，我内心其实已经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