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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述结束后，下一项活动应该是大家一起包饺子，可是教室里既没有包饺子的原料，也没有包饺子的工具，不知这项活动怎样进行。

　　这时向远方说：“下一项活动应该是包饺子，我和同学们一样，也很想重温二十年前大学生活最后一夜那种温馨气氛，可是今晚包饺子有点难度，一是时间太晚了，二是学校管理很严格，不能把炊具带到教室来，所以只好变通一下，吃现成的。我在学校的招待所订了两桌饭，主食是饺子，刚才招待所的人打来电话让我们赶快过去。吃完饺子我们还要联欢，希望同学们不要喝醉了。另外我订了五个房间，吃完饭，累了的同学可以去休息一会儿。有的同学可能已经饿了，现在我们就去招待所。”

　　二十年后再次相见，我和李明惠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分开。在从文科教学楼到招待所这段路上，我们走在最后，见周围没有人，我们的手又牵到了一起。

　　来到雪梅曾经住过一夜的招待所门前，我问李明惠：“还记得当年你和雪梅在这里见面的事吗？”

　　李明惠笑了，“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天宋秋雁对我说她要见我，我以为见面后她一定会对我发飙，吓得我直摇头，多亏了宋秋雁给我壮胆，我才敢来见她，没想到最后是有惊无险。”

　　“如果她现在还想见你，你怕不怕？”我想起了昨晚雪梅的交代。

　　“大家快点进来，开饭了！”这时向远方在门口喊到。我和李明惠急忙把挽在一起的手松开，我们的谈话也无法再进行下去。

　　进了招待所，走进餐厅，刚出锅的饺子已经摆上了餐桌。因为还要联欢，向远方只准大家喝啤酒。同学们把四个方桌并在一起，大家围着桌子团团而坐。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同学们在李明惠身边给我留了个位置。我刚刚坐下，宋秋雁说道：“一进招待所的门，我就想起了当年老大哥的女朋友来探亲的事。老大哥，你不够意思，结婚也没有通知我一声。”

　　“我结婚时只请了一些亲戚朋友到场，连个仪式都没有，来宾在我家吃顿便饭就散了，所以我没好意思通知你。难得你还记得二十年前我老婆来探亲的事。”

　　“不来这个地方，我还真想不起来。”宋秋雁说。“当年要不是我帮你化解危机，还不知道最后你怎么收场呢！”

　　“那次还真多亏了你！”说完，我拿过一瓶啤酒，给宋秋雁斟了一杯，然后和她碰了一下酒杯，“谢谢你二十年前帮我解围，我先敬你一杯！”

　　我和宋秋雁喝干了杯里的酒之后，几个当年看出点端倪但不敢肯定我和李明惠之间关系的同学一个个开始发问。

　　有个男同学问道：“老大哥，当年你和李明惠到底是怎么回事？开始我以为你们在谈恋爱，可是你的女朋友突然冒了出来，这事把我都闹蒙了。”

　　又有一个同学说：“别人的女朋友来探亲都带到教室来让大家看看，可你的女朋友来了却一直没露面，悄悄地来了，又悄悄地走了。当时我就想，这里面一定有文章。我记得你女朋友来的那天晚上，上晚自习时，你和李明惠还一唱一和的，表演得滴水不露，弄得我云山雾罩。不过我的运气还不错，你送你女朋友的时候，我在路上碰到了，看了一眼。说实在的，你女朋友可真漂亮，就是穿戴有点土气。”

　　又有个同学说：“当年我不好意思问你，你和李明惠到底是不是在谈恋爱。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大家都是有家的人了，老大哥你就如实地向大家坦白交待，当年你和李明惠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们都说他们俩当年谈过恋爱，我不相信有这么回事。”向远方说。“那时我也是过来人，谈恋爱根本就不像他们那样。他们俩只不过是在一起跳跳舞，散散步，要是真谈恋爱那节目可就多了，我没看见他俩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

　　“你没发现不等于没有。”有个同学说。

　　向远方看看我和李明惠，说：“要是真有这么回事，今天你们就如实交代。年轻的时候谁还没有点风流韵事，大家不会见怪的。你们放开点，给老师和同学们说说当年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十年过去了，别让大家再一头雾水了。”

　　我看看李明惠，用目光询问她该不该向同学们坦白当年的事。

　　李明惠也看看我，用商量的口吻说：“既然同学们想知道，我看咱们就实话实说吧。你要是不好意思说，我来说。在场的也不是外人，不会笑话咱们。”

　　我不知道这事该不该说，既然李明惠不在乎，就让她说吧，于是我点点头。

　　“张远翔，你一点儿也不像个男子汉，还不如李明惠爽快！”宋秋雁说。

　　这时李明惠端起酒杯，说道：“坦白交代之前，我得先润润嗓子，大家也得陪我干一杯，你们要是不喝，我就不说。”

　　强烈的好奇心使同学们毫不犹豫地陪着李明惠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李明惠又给每个同学斟满了酒，然后说道：

　　“现在我们都是中年人了，我也不介意向大家坦白当年的事。如果大家想知道整个过程的来龙去脉，我就从头说起……”

　　李明惠把我和她之间感情发展过程，以及她到北丰我们俩玩“拜堂成亲”游戏和后来玩“恋爱游戏”的事差不多全都抖露出来。还好，她没有说分手前那一夜发生的事。同学们喝酒的放下酒杯，吃饺子的放下了筷子，一个个听得如醉如痴，都说我们俩的“拜堂成亲”和“恋爱”游戏太浪漫了。

　　最后，李明惠说：“因为张远翔无法解除婚约，虽然我们互相爱慕，但我们的关系至多也就算是异性知己，还算不上恋人。我们始终没有过非他不嫁或非我不娶的海誓山盟。大学的最后一年我们有个约定，那就是这种关系只保持到毕业。毕业后我们在感情上不再有任何纠葛，也不再有任何往来。”

　　“怪不得你今天能这样大大方方地说出你和老大哥的关系，原来你们的交往得到了老大哥的未婚妻的默许。”有个同学说。

　　“原来真有这么回事？”向远方恍然大悟。他看看我，说道，“张远翔，不是我批评你，我觉得你和李明惠之间的事，你有责任，当初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李明惠你已经订了婚？”

　　“班长，你冤枉张远翔了。他们俩的事我最清楚，虽然老大哥对谁也没有说过他上学之前已经订了婚，可是一开始就对李明惠说了，而且后来也劝过李明惠，说他俩的感情不会有结果，是李明惠执迷不悟。”没想到宋秋雁会为我辩解。最后她又感慨地说道：“感情这种事，真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样，‘说也说不清楚，糊里又糊涂’。”她的话逗得同学们笑了起来。

　　“你刚才说替张远翔解围是怎么回事？”向远方问宋秋雁。

　　“你这个班长也太官僚主义了，当年张远翔的女朋友来探亲，咱们班差点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你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那个周六我不是回家了吗？我回来之后，听同学们说张远翔的女朋友来了，因为当时我就不相信他和李明惠在谈恋爱，所以也没有当回事，过后就忘了。”

　　宋秋雁说：“张远翔的女朋友来了之后，指名道姓地要见李明惠，对张远翔说，见不到李明惠她就不回去。张远翔不敢对李明惠说这事，找我商量，当时我一听紧张得不得了，心想，她这不是要找李明惠的麻烦吗。万一她对李明惠动手，不仅李明惠和张远翔名声扫地，咱们班也出名了。要是让记者知道，没准还会上报纸、上广播。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不让她去见李明惠，她又不走，没办法我只好陪李明惠来到这个招待所。还好，张远翔的女朋友挺给面子，见了李明惠，没吵也没闹，和她谈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李明惠说：“和张远翔未婚妻谈话时，我对她毫无保留地讲了我们俩之间的关系，以及当时正在进行的恋爱游戏。我对她说，如果她反对这场游戏，我立刻中止，还像张远翔说的那样，和他做一辈子异性知己。如果她不反对，毕业后我和张远翔断绝一切来往。他未婚妻考虑了一会儿说，如果我能做到毕业后不再和张远翔藕断丝连，她在我们毕业之前，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到学校来找我麻烦。从那以后，我和张远翔的游戏算是得到了他未婚妻的默许。后来他未婚妻果然没有再到学校来，所以毕业后我必须信守我的承诺。

　　向远方又转向我，说：“你怎么搞的，怎么让你女朋友知道了你和李明惠的事？”

　　我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有一年放暑假期间，我在家里午睡梦见了李明惠，还喊出了她的名字，被我女朋友听到了，从那时起她就想看看李明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最后找到学校来了。”

　　“她为什么要见李明惠？”向远方不解地问。

　　“就是想看看和自己竞争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宋秋雁说。

　　“过后张远翔对我说，他未婚妻评价我是个能勾人魂魄的狐狸精。同学们都了解我，我哪有那个本事？不知她怎么会得出这样结论？”

　　同学们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同学说：“在那种情况下，怎么解气就怎么说。”

　　向远方说：“你们刚才说的事听起来还挺惊险。当年看其他班不少同学谈恋爱，我还以为咱们班的同学都挺本分，没想到还发生过这么大的事。在那个年代，张远翔和李明惠的事要是被人发现没准真会轰动一时，可是现在看来，不过是一段常见的风流韵事，没什么了不得的。”

　　一直默默听大家谈话的沈老师这时插话说：“有一件事到现在我都不明白，当初张远翔和李明惠来往，为什么会引起学校团委书记的嫉妒，对他俩恨之入骨？”

　　宋秋雁说：“还不是因为吃醋，他看上了李明惠，李明惠没看上他。那个团委书记现在还在母校吗？”

　　“早就调走了。”向远方说。

　　“原来是这么回事。”沈老师说，“学校领导研究毕业分配方案时，他作为党委委员也参加了会议，在会上他极力反对按照张远翔和李明惠的个人要求把他们分配到长春。他说，张远翔有女朋友，他的女朋友还到学校来过，可李明惠明明知道却还和他搞三角恋，不能让这种道德败坏的人阴谋得逞。”

　　“当初我就觉得那个人挺阴险的。”向远方说。

　　沈老师接着说道：“其实，在张远翔女朋友来之前他就一直对李明惠和张远翔有看法，张远翔的女朋友到学校来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他也没有抓到什么把柄。毕业分配时他终于等到了机会，幸亏你们是全省分配，他也只能鼓动学校领导把你们一个分配到吉林省的东边，一个分配到吉林省的西边。如果是全国分配，他可能会让你们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以后想见一面都不容易。他可能不知道到张远翔是从北丰来的，我提出把张远翔分配到咱们省东南部的北丰市，他也没有提出异议。虽然我为李明惠说了不少好话，可他始终坚持说李明惠资产阶级思想太严重，必须分配到艰苦的地方去锻炼。最后学校领导听信了他的话。”

　　二十年前的疑团今天终于完全解开了。这时我想起李明惠曾对我说，她分配到洮河市与我无关，原来当时她怕我心里不安，编造个理由来安慰我。

　　这时又有同学问道：“毕业后你们怎么样了？”

　　“因为有约在先，毕业后我们就彻底分手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面。”李明惠说。

　　“我们也和大家一样，今天是毕业后第一次见面。”我补充道。“二十年来，我们不仅没有见过面，而且彻底中断了一切联系，谁也不知道谁的情况。”

　　“虽然有过铭心刻骨的爱，需要斩断情丝时却干净彻底，这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的，在这方面李明惠令人佩服。”宋秋雁说。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同学们，咱们继续喝酒！”李明惠又带头举起了酒杯。

　　我有点替李明惠担心，怕她像二十年前那样再喝醉了。我看看她的酒杯说：“你要是喝不了这么多，我替你喝。”

　　李明惠说：“这些年在别的方面我没有进步，可是喝酒已经是今非昔比，何况今晚只有啤酒，你放心，我不会喝醉的。”

　　二十年后再次相聚，同学们都非常高兴，大家频频举杯。为了不影响饭后的联欢，班长不得不劝大家节制点。

　　虽然喝了很多酒，可我并没有忘记卧病在床的雪梅，到走廊给英哲打电话，询问他妈妈的情况。英哲告诉我他妈妈平安无事，我这才放心。我正要关上手机，英哲突然说：“爸，你先别关机，妈要和你说话。”接着手机里传来了雪梅有气无力的声音：“李明惠去参加聚会没有？”

　　“来了。”我用低低的声音告诉妻子。

　　“她是单身吗？”

　　“结过婚，后来丈夫和别人私奔了。”

　　“看来我的感觉没有错。明天你一定要带她到咱家来。” 

　　“好吧，方便时我和她谈谈，如果她愿意，我一定带她去见你。”

　　“你可别让我失望。”

　　“我尽力而为吧……”我又安慰了雪梅几句，才关上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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