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
清晨雪后的长江,宁静致远。也许是太早了,也许是夜里的雪太大了,平时喧闹的古渡口这一刻有些宁静,不见来往的行人,亦不见摆渡人。
远处的一片竹林,一前一后,飘飘然飞奔来两个人影。两人时而落地奔走,时而轻踏竹叶。
“师弟啊,你从开封一直追到扬州,你不累啊!”前面的灰衣道人调侃道。
“便是天涯海角,定要抓到你。”后面的白发老者回道。
一处凉亭前,灰衣道人收了脚步,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飞奔而来的白发老者。
顷刻,白发老者飘然而至,也停了下来。
“怎么不跑了?”白发老者问道。
“到地方了!”灰衣道人微微一笑。
“把师傅的心法交出来!”
“师弟呀,二十多年啦,咋还惦记着心法!你说,我要是有心法不早揍得你满地找牙了,你还敢见天的来找我?”
“那你自断经脉,以谢师恩!”
“师弟啊,你不能换点儿新词儿,这么多年来来回回就这么两句,耳朵都听出茧子啦!”
“受死吧!”白发老者忽的近前,右掌推出,掌中带风,一股寒意直奔灰衣道人面门而去,就见那灰衣道人轻挥左手,欲架住来掌。二人双掌即将相交之时,白衣老者手腕一抖,平掌变侧掌又奔着道人的咽喉去了,那道人也不含糊,右手顺势上推,挡住侧掌。
顷刻间,二人已交手了二十余招,谁也没占上风。
“师弟啊,你这落雪掌没啥进步嘛!”
“谁是你师弟,你早被逐出师门了!”
“咦咦,谁说的,师傅可没说。”
又斗了十余招,灰衣道人虚晃一掌,跳到一旁,说道:“不打了,不打了,打到明年也没啥意思!师兄我还有事,不陪你练功了。”话音未落,道袍袖口一抖,一团粉末飘出。
白衣老者屏住呼吸,轻轻后退,他很清楚,对面这个道人的百花毒粉可不是闹着玩的。
借着花粉的阻挡,灰衣道人呼呼窜出数十丈,渐渐消失在清晨江边的雾气中。
“师弟啊,回去再练练你的掌法,太差了,太差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空中。
花粉还在空气中散落,白衣老者却不张嘴,声音却如洪钟传了出去“朱晋福,你好好活着,总有一日,老夫定要抓你到华山向师傅请罪!”
白衣老者慢慢走到江边。长江,浩瀚宽广,延绵百里。
王安怀抱着孩子,骑马沿着江边奔跑,身上有些伤口,衣服破了几处,无影驹的后腿有几处箭伤,速度已不像昨日那般飞速,想来昨夜经历了几场恶战。
远远的王安看见一处凉亭,不远处的江边站着一个白发老者。
王安感到体力有些不支,他下马来到凉亭,将孩子放在长椅上,把被褥整了整,将《御寇》放于孩子旁边。王安缓缓向老者靠近了些,抱拳说道:“老前辈,我是大刀门的王安,金背刀洪成是我的师傅。”
白发老者没有回应,依旧远望。
王安继续道:“老前辈。”用手指了指凉亭,“那个孩子是岳飞岳帅的招讨司修宏先生的孩子,单名一个然字,忠良之后,我们受歹人追杀,逃于此处,不敢叨扰前辈,只求前辈暂且看管一下孩子,王安去去就来。”
说完,王安扭头看了看孩子,把心一横,上马往回奔去。心中暗道:“刚才那洪钟般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这老者发出的。”
远处,梁厚群带着一众杀手追了过来,王安调转马头,向侧面的小山坡跑去。
一座石塔矗立在山坡的最高处,再往前就是长江,已经没有路了。王安在石塔前停了下来,翻身下了马。石塔不高,只有二层,雪覆盖了大部分石头,露出来的石头上也是锈迹斑斑,有些凄凉。
梁厚群领着徒弟和杀手们追到了塔前,一众人等翻身下了马。梁厚群挥挥手,杀手们环形散开,将王安围住了。
“王安,看在你师傅的面子上,你把义士盟的名单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梁厚群轻蔑的说道。
“你废话真多,我看在你王叔叔的面子上,也放你一条生路!”王安讽道。
“师傅还有个王叔叔?”二蛟轻声道。
咣当,“哎呀!”一声惨叫,二蛟被梁厚群一脚踹了出去。
“那看来是没的商量了!”梁厚群活动活动筋骨,缓缓道。
“那是自然!”
“这小子的金蟒翻身比较难对付……嗯,有了”梁厚群心中想着,将手指上的指刺挨个摘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条三尺来长铁链,指刺连环挂在铁链上。
王安笑道:“真是个小怪物,花样真不少,来来来,再战三百合。”
“好说,好说!”梁厚群也笑道。
梁厚群探步向前,右手挥动铁链,直击王安拿刀的手腕,王安侧身,躲过,斜刺里挥出一刀,二人你来我往,缠斗在一处。三十余招过后,王安的体力渐渐有些不支,招法有些散乱,梁厚群瞅准机会,近得身来,指刺铁链一拧,缠住了王安的手腕,在往外一抖,喝道:“撒手!”
王安拼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握住刀,指刺却刺进手腕。梁厚群右手拉住铁链,左手按动铁链中间的锁扣,铁链竟分出一节,抽向王安的面门,距离太近,王安已无力闪躲。面部被指刺划了个血肉模糊,梁厚群又抬脚将王安踹了出去。
王安单膝跪在地上,左手用刀撑在地上,脸上和右手腕鲜血淋漓。
“王安,我是真不想取你性命,你把名单交出来,回你的大刀门。”梁厚群的语气平和了许多。
“梁厚群,你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门门主,怎么就做了奸臣走狗!”
“谁稀罕做奸臣走狗,你不懂得。”梁厚群有些不悦。
“我不懂?我只知道男儿立足天地,自当锄强扶弱,自当一诺千金。我不知道你在替谁做事,我只知道修宏哥哥是能保家卫国的人,你领着人去血洗修府,就是混蛋!”
“住口!”梁厚群怒道,“在说我一掌劈死你!”
王安没有回应,他抬头看看天空,雾气正渐渐散去,东边一束阳光正努力的穿透云层,穿透云雾。天,要亮了。
“哥哥,兄弟没能信守诺言,今日就随你一起去吧。王安心中想着,喝道:“用不着你动手。”说罢,忽得起身往坡崖奔去。
“你做什么?”梁厚群惊道,急匆匆追过去。
王安一纵身跳下坡崖。梁厚群站在崖边,探身查看,这山坡虽然不高,坡崖到也有数十丈高。江面点点漩涡,继而又恢复平静。王安已不见了踪迹。
“哎,性子真烈,这些人都怎么了,一个个的,活着不好么。”梁厚群摇了摇头,感叹道。又看了看无影驹,“把马牵走,送给将军。”
梁厚群领着一众人下了山坡,突然问道:“唉?王安抱走的那个孩子呢?”
“没看到呢。”一个徒弟回道。
“师傅你看,那边有个凉亭,长椅上有东西。”另一个徒弟说道。
“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