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们的爱
书名:如丧青春 作者:羊乐 本章字数:4168字 发布时间:2020-08-17

爱,错过了就不会再回来。不止是爱情... ...

 

这些年,陶梓在朋友圈里看到的分别越来越多。当分别上升到生离和死别时,好像有多曾将说过的再见,都变得不值得一提。

 

文莘去英国前,陶梓回到北京。

 

东二环的夜色,人不多的酒吧,驻唱的古巴歌手,欢乐的节奏,两杯莫吉托,一盒万宝路,在文莘即将离开北京前的某个晚上。

 

文莘说,她习惯了分别。习惯把每一次见面当做是最后一次。她从不期待谁能陪她走完一生,但会期待谁可以陪她走一程。生命不是你先离开,就是我先离开。看开了这一点,人生就只剩下打发无聊时光。不论你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还是无意义的,最终都是一场游戏。

 

文莘很庆幸在十六岁时遇见了陶梓、辛雨和顾立。给她本来平静而无趣的生活增加的些许乐趣。文莘想,她和陶梓或许注定是要成为朋友的。她们很像,内心很独孤,孤独到要用嘹亮地笑声掩盖这种独孤。

 

陶梓给文莘讲起童年。文莘说,她很少因为什么事情哭。但是那天她哭了。对于父亲,或许陶梓和她的理解是差不多的。唯一的差别是,他们一个在人间,一个在天堂。

 





陶梓对文莘说,或许父亲在她的心中早就离开了。

 

噩梦总是陪伴着陶梓。而比做噩梦更可怕的是,陶梓总能记住那些梦。包括梦里一帧一画的细节。5岁那年,陶梓梦见父亲被一辆卡车撞倒,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卡车在父亲的身上来回碾压,她看着卡车,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那一天,陶梓的母亲和父亲离婚了。

 

陶梓8岁时,她和母亲争吵。

 

母亲了为了不让邻居听见陶梓的哭喊,用被子蒙住了她的头。起初陶梓没有反抗,她想等到母亲掀开被子时,她已经死了。陶梓想,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想到母亲看着她的尸体痛苦的哭泣,想到母亲会在悔恨中度过一生......

 

那是陶梓第一次接触死亡,也是陶梓第一次明白人的求生欲是多么强烈。

 

母亲看到陶梓的不反抗,变得更加疯狂,她把被子捂得更紧。陶梓的呼吸变得局促,她没有办法再忍下去,疯狂的挥动着拳头,双脚胡乱的踢。母亲看到她的反抗,在被子外面大声的喊着:“说,你错了!说了,我就放手!”

 

陶梓就是不认错。

 

母亲再一次加大了力气。在那一瞬间,陶梓感受到泪水和鼻涕上混合了血液的味道。所有的液体混合在一起,粘粘在被套上,在她的脸上疯狂的揉搓。陶梓的双手在空气中挣扎,最后她触碰到了母亲的脸庞。她在母亲的脸上肆意的抓挠、用力的打掐,像一只发病的疯狗。

 

母亲的眼睛被陶梓胡乱打到,疼痛让她的手松开了被子。被子里有了转动的余地。陶梓反手掀开被子,大口的吸食着空气,好像一个快要被渴死的人,在生命最后一刻,发现了一泓泉水。

 

陶梓关于那天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些看不见的空气中,停留在被套上的血迹上,停留在母亲脸上的伤痕和脖子上的淤青里... ...

 

陶梓12岁时,母亲的办公室从原来的二层小楼搬到一座十层楼里。陶梓喜欢坐在办公楼顶楼的天台上,她可以在那里发一下午的呆。

 

天台的周边是一圈管道,管道和围栏的高度是一样的。爬上管道,脚可以悬在半空中。

 

每次爬到管道上坐着,陶梓都会想跳下去。

 

暴雨的午夜,陶梓纵身一跃,她躺水泥地中,雨水溅起咸腥的味道,她望向天台,也望向天堂。经过一夜的洗礼,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阳光洒在陶梓的尸体上,她还能感受到阳光的味道。

 

陶梓看着来上班的人们,他们发现了空地上的尸体。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警察来了,用警戒线把陶梓围住。陶梓听见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声,她感受到母亲抱着她的尸体,母亲拼命地喊着她的名字,再三向她保证,做一个温柔的母亲。母亲跪在陶梓的尸体边上,恍惚地说着她错了......可惜这一切都已经晚了,陶梓已经死了。有人劝母亲节哀,她依然在哭,陶梓看到她的伤心,陶梓在空气中笑了。

 

陶梓的血迹沁入了水泥地,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清除。又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母亲跪在陶梓斑驳的血迹前,她低着头,全身都湿透了。陶梓在空气中,看着她的背影,她是那么的孤独......

 

这样的画面在陶梓的脑海里预言了成千上万次,可她始终没有勇气踏出那最后的一步。每次走到天台,陶梓都会把脚伸到半空中,但每一次又都缩了回来... ...

 




 

12岁的陶梓,向外死亡,却又害怕死亡。她想用死亡换回母亲的温柔,却又想感受真实的温柔。她总是幻想着、等待着,忽然有一天醒来,母亲变成了温柔的母亲。

 

17岁时,陶梓不再幻想母亲能成为温柔的母亲。有些事情,或许命中没有。那时候的陶梓,觉得母亲已经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了。顾立和辛雨可以陪她玩、陪她笑。文莘除了和她玩,还会听她的心事,安慰她的悲伤。还有程晗,那个和她一样骄傲的男孩,那个让她久久眷恋的少年... ...

 

25岁时,陶梓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透支了。她想,或许8岁那年她就已经死了... ...精神上的折磨,让陶梓变得更加消瘦。春节回到家,陶梓不愿出门,连卧室门都不愿意出。她终日坐在房间里哭泣。

 

母亲站在门口质问陶梓,陶梓不理会。母亲觉得陶梓太任性了。从高考冒险改志愿,到大学毕业还无原因回到深圳。每一次,母亲都妥协了。她自己一个人带着陶梓,没有人帮她。她也不知道谁能帮她一把。母亲总是觉得陶梓的内心偏向她的父亲,或是就是因为他们都是生在北京,长在北京,所以骨子里都流露着骄傲。

 

骄傲的人总是自私的。母亲觉得陶梓的父亲极其自私,陶梓也越来越自私。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的苦楚。她也是第一次为人母,孩子、丈夫、长辈,好像每个人都对她无比苛刻。陶梓的母亲招架不住他们的自私,孩子是不能抛弃的,长辈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唯一能减少的苛刻,只有丈夫了。就这样,陶梓的父亲变成了她的前夫。

 

他们之间本没有大是大非,一切都是一念之差。陶梓的母亲不明白陶梓的乖戾,她从文莘口中听到的陶梓是快乐的,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为离婚吗?

 

除夕夜,陶梓的父亲出现家里。

 

陶梓走出了卧室。陶梓的母亲想,或许她的妥协是值得的。

 

陶梓看着陌生的父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说又觉得尴尬。她和父亲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最左边,一个坐在最右边。陶梓的母亲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他们在交谈,她想或者这就是陶梓想要的,家的感觉吧。

 

年夜饭的餐桌上,他们都没有说话。安静的空气,可能听见钟表的滴答声。吃完饭后,陶梓的母亲走进卧室,她憋住声音,哭了起来。泪水布满了面庞,她觉得自己太失败了。二十多年的养育,比不过陶梓父亲一瞬间的出现。

 

电视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陶梓的父亲坐在电视机前包饺子。陶梓说她困了,回了房间。陶梓觉得自己像是活在一个骗局里。她看着父母相互折磨、相互摧残,好像过往的20年,她见证的每一次争吵,都成了眼前的一个笑话。

 

陶梓从书柜的顶层拿出尘封许久的纸盒子。纸盒里的记事本已经开始泛黄,斑驳的纸张写满了少年时的寄语;陈旧的相片,还能看出灿烂的笑容;往返于广深之间的车票,每一张都能讲出故事。陶梓想,或者最真实的一切就留在这个盒子里了... ...

 

陶梓曾经陪文莘去看话剧——《驴得水》。临近尾声的一幕,孙佳的父亲对孙佳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孙佳反问道,过去的真的可以过去吗?

 

过去的就真的可以过去吗?陶梓也很疑惑。她听见房间外,母亲问父亲,陶梓呢?父亲说,应该睡了。

 

陶梓关上灯。

 

母亲轻轻推开房门,说:“该吃饺子了”


陶梓没有出声,佯装睡去的样子... ...

 




 

文莘对陶梓说,她在一篇文章中看到这样一句话:有的人,童年治愈一生,有的人,一生治愈童年。她和陶梓都是要靠一生治愈童年的人,唯一庆幸的是,青春的往事,仿佛可以治愈一生。

  

东二环,小酒吧。杯子里的酒已经见底了。烟盒里的烟也快没有了。文莘从烟盒里拿出最后一只万宝路。

 

陶梓问文莘:“你还记得吗?那年曼妥思出了一款盒装的糖... ...”

 

文莘说:“记得,我用它当烟盒,逃避赵铎的盘问。”

 

文莘熟练地点烟,陶梓说:“时间真快,你已经是一个十年的老烟枪了。”

 

文莘笑着说:“你还不是和我一样?”

 

陶梓说:“我没有你那么久。”

 

文莘说:“你还没我活得久呢。”

 

陶梓说:“我也就比你少活二百多天而已。”

 

“我们去走走吧?”文莘说。

 

走过雅宝路,古老的“旧城墙”在夜幕中若隐若现。文莘指着边上的城墙问陶梓,还记得那里吗?

 

陶梓说,怎么会忘记。

 

那一年,她们从工体走到光明楼,陶梓靠在古观象台的砖墙上,学耶稣重生。那个夜晚有些闷热,又有些凉爽,她们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她们一直走,走过港澳中心,走过雅宝路,走过崇文门残破的旧城墙,走到那一片红楼之间......那天之后,文莘的脚踝上多了一束满天星... ...

 

陶梓看着文莘的纹身,说:“这个纹身,也快十年了。”

 

文莘说:“哪有那么久?也就六七年的样子。”

 

陶梓说:“四舍五入,就是十年了。”

 

陶梓陪文莘去纹身那天,第一次见到了文莘的父亲。在文莘家的旧书柜里,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文莘跟她父亲长得很像,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尖尖的下巴,略带卷曲的头发。文莘的父亲在她年幼时离世,那张照片是父亲留给她的唯一记忆。

 





 对于父亲,陶梓和文莘好像有一种默契。

 

在她们形影不离的那三年里,好像一切都可以拿来分享。唯独父亲,她们从来不会谈及。

 

18岁时,文莘认为婚姻是孤独的。孤独的像那张躺在书柜里的黑白照片,凝结了时间,让后来的岁月变成一片空白。

 

25岁是,文莘不相信婚姻是牢固的,但相信爱情是永恒的。

 

陶梓说,爱是枷锁,婚姻是锁住枷锁后被丢弃的钥匙。无论是18岁还是25岁,或许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是永远,陶梓都是这样认为的。

 

文莘说陶梓消极。她觉得爱是海浪上的帆船,婚姻是停在港湾的帆船。只是她不想靠岸,可能永远都不想。

 

陶梓问文莘,恨陈远吗?

 

文莘问陶梓,很程晗吗?

 

陶梓说,不恨。或许应该感激。至少程晗让她清楚的、确切的明白过,一个人走进另一个人的心里时,是怎么样的感觉。

 

文莘说,她也不恨。

 

空中刮起一阵风,枯黄的落叶在风中起舞... ...

 

文莘说,这样的夜色和那天很像。

 

暮秋的北京,天很早黑了。北风卷过,树叶随风而落。文莘站在天桥上,西边祈年殿的穹顶在夜幕之中褪去,东边教学楼里的白炽灯一盏盏开始熄灭。Ipod Classic里放着F.I.R的《我们的爱》。

 

那一天发生的一切,好像是一场被安排好演出......

 





《我们的爱》

 

回忆里想起模糊的小时候

云朵漂浮在蓝蓝的天空

那时的你说要和我手牵手

一起走 到时间的尽头

 

从此以后我都不敢抬头看

仿佛我的天空失去了颜色

从那一天起我忘记了呼吸

眼泪啊 永远不再不再哭泣

 

我们的爱过了就不再回来

直到现在我还默默地等待

我们的爱 我明白

已变成你的负担

只是永远我都放不开

最后的温暖

你给的温暖

 

不要再问你是否爱我

现在我想要自由天空

远离开这被捆绑的世界

不再寂寞

 

我们的爱过了就不再回来

直到现在我还默默地等待

我们的爱我明白

已变成你的负担

只是永远我都放不开

最后的温暖

你给的温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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