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邪修死前的那一声低语,原本已经半推开门的齐天弈猛然回头。
而正是这一回头,让他对上了一双他从未见过的空洞而邪异的眼睛——来自于那从一滩黑水中钻出的胎儿,他的身上没有半分生命的气息,周围却聚集着足以匹敌倒海境的真气。
鬼婴……齐天弈虽然知道这名邪修所修的正是此邪法,但却没料到对方会将自己的全部修为都寄于腹中胎儿上,而且方才自己的那一击甚至对于这名鬼婴来说竟然毫发无伤。
要知道,方才齐天弈所用的正是那一把由杜乾锻造而成的短剑,只不过齐天弈没想到仅凭这一把短剑竟还能产生如此绚烂的光彩,甚至于他自己的不自觉地在这短短不足半息的功夫中挥出了十余剑。
这十余剑将邪修的肉身彻底斩碎,但却并未对他腹中的这名鬼婴造成任何的伤害。
歪头看了一眼齐天弈后,鬼婴的脸上露出了一根瘆人的笑容。刹时间,一阵寒意携带着无穷的杀机直指向齐天弈,而上一刻还在眼前的鬼婴却在眨眼间消失,连带着那股寒意转移到了齐天弈的头顶。
情急之下,齐天弈只能让燎南之火再次出鞘,就当他举剑迎敌之时,原本的杀机却又突然被转移到了身前的地上。
一名全身裹着黑布条的男子从天而降,仅凭一只手便轻易掐指住了带给齐天弈极大威胁的鬼婴。而等到齐天弈再次定睛看去时,又是一阵毛骨悚然之感在他心头涌现。
这名男子的脸同样被黑布条包裹,而那件破破烂烂的黑袍则早已同黑布条融在了一起,唯有连在黑袍上的黑帽勉强与身体区分了开来。但比起身上的装扮,男子身后之物才让齐天弈忍不住想移开自己的眼睛。
那是两口血迹斑斑的黑棺,一大一小,被几条铁链锁绑在了男子的背上。
“这个鬼婴,阁下可还要?若是想要,我和阁下恐怕有一战。”
齐天弈十分警惕的将身前之人打量了一遍,稳住了自己气息说道:“你若是需要,带走便行。”
“多谢阁下。”男子见齐天弈不打鬼婴的主意,便直接从背后放下了那口小棺材,将鬼婴塞入后重新背了回去。但要知,这鬼婴并未被其杀死,但此刻那块黑棺内却再无任何响动,就好像里面存在着什么更为可怕之物,将鬼婴给压制的不得动弹。
齐天弈重新推开门,恰好碰上了另外二人走了出来,也因此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方才那是背棺主?”
“不然还能是谁,整个葬花狱都找不出这么打扮的人,你可小心着点,哪天要是被他盯上,就算跑出金陵、跑出卫国都会被他找到。”
“切,就咱这小人物,别人还能麻烦背棺主上门来?说这种大话你还不怕咬着舌头。”
背棺主……齐天弈眼神微动,虽然与葬花狱的众人相比,方才出手救下他的男子反而更像是一名邪修,但却总带给他几分说不上的异样之感。
入门后,齐天弈将里面的众人扫视了一圈,在这里的几乎都是三五成群的彪形大汉,劝酒和咒骂的嚷嚷声不绝入耳。有些即便是看到入门的齐天弈,也只是轻哼着瞟了一眼便继续与同桌之人拼酒。
因而在这般环境下,齐天弈很容易便找到了澹台砚初口中的那个醉疯子。
独自一人占据了角落中的一张木桌,而周围的邻桌似乎是被人特意给空了出来。而木桌旁,则已经堆满了十余个空坛,有几个甚至还被打碎了一地。而饮酒之人看着极为邋遢,光秃的头顶上根本看不到几根毛。
齐天弈缓步向着抱着酒坛豪饮之人走去,但还未等他向前几步,一阵威压便迫使他停下了脚步。而这让他几乎抬不起头的压力,仅仅是来源于饮酒之人的一个眼神。
“若是再向前,今日的酒钱可就要算在你头上了。”
“若是能结识前辈,那这点酒钱可算不上什么。”齐天弈勉强抬起了头,看向仍在往嘴里送酒的人。
“澹台老鬼让你来的?”
“正是,只是还不知前辈大名。”齐天弈轻吐出了一口气,他明显感觉到周身的压力在一瞬间消失了许多。
等到齐天弈走到桌边坐下后,饮酒之人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空坛,不满道:“葬花狱中不询名,也就那澹台老鬼还会告诉你,不过,我倒听说其他人都以醉仙客称呼我。看你这样子,第一回来此?”
“这金陵城,晚辈亦是第一回来。”
“第一回便进了鬼门关,你这小辈倒是有点意思,不过金陵城外之事,我可要考虑考虑。”
齐天弈用手扇散了迎面扑来的酒气,开门见山道:“并非城外,晚辈只是想请前辈去迎风宴一趟,阻止摘天灯之人。”
“哦?”醉仙客的眼珠转了一圈,放下了本已拿起的另一坛酒,似笑非笑地看向齐天弈问道,“这么说来,那燕春侯的义女同你有何干系?”
“前辈帮我这个忙,应该不需要向我打听这么多吧?”
“哈哈哈,话虽是如此,但这一去的价钱可不低。若是能知道一些事作为交换,那指不定我还会要的少点。”醉仙客向着齐天弈凑近了几分,似乎是对齐天弈的身份极为感兴趣。
“前辈若是真想知道,又何必于问我,在这葬花狱中,又何事是前辈这般存在所不能的得知的?”
“哼,你个小辈倒是能说会道。看在澹台老鬼的面子上,我可以帮你一次,也正好,看看这几年没去的迎风宴,现在究竟是何模样,”醉仙客重新拿起了酒坛,将酒液灌入了口中,等在此将其放下时,他用手指着齐天弈补充了一句,“不过小子,这酒钱可算在你头上了。”
齐天弈眉头微蹙,转而又笑道:“既然如此,那晚辈可否再问前辈一事?”
“你但说无妨。”
“不知前辈可否知道这葬花狱中的背棺主?”
醉仙客摸了摸下巴上那一撮胡子,不解道:“背棺主?你第一回来葬花狱,怎么会知道他?”
“方才在门口遇上了点麻烦,而找我麻烦的人似乎正好被他盯上。”齐天弈将在门口发生的事向着醉仙客解释了一番,随后也拿起了摆在地上的一坛酒。
“背棺主这人,我倒是了解的并不多,就连澹台老鬼对于他的行踪都是难以找寻。只知这个人向来都是接别人买命的活,而且价格不但奇高,就连想寻他过去都得是碰运气,直到近半年才能在最西边的当铺中得到一些他的消息。但这些消息多半也是由他自己散布……不过你若是想让他也一同去迎风宴,那多半是不可能,毕竟你也看得到,他这模样就注定他只会存在于金陵城的背面。”
齐天弈耸了耸肩,自嘲道:“我倒真没想过去寻他,毕竟是这种看上去和邪修毫无区别的人。”
“他可并非邪修,”醉仙客喝了一口酒,看了齐天弈一眼后接着说道,“我和澹台老鬼见过他许多次,但每次他都给我们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是这身打扮,但身上没有任何与邪修相近的气息。反倒是他那具身体……我和老鬼都觉得,这背棺主,恐怕并不是人。”
并非是人?齐天弈的眼中闪过了几道猜疑的光,他开始回想起方才与背棺主交谈时的感受。
他没有与醉仙客和澹台砚初那么高的修为,而且他也根本不敢利用真气去进行试探一个不知敌友的人。但正如醉仙客所说,那股异样他确确实实是感受到了,站在他眼前的人,似乎更像是一具特意用来同人交流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