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学校后,我便跟着师父打道回府,如果可以打车回府就更好了,可惜师父非要坐地铁回去。
这也是我第一次跟师父一起坐地铁。
我们要转两趟地铁。
第一趟是起始站,人很多,我们排队排了许久,我站都站累了,最后换了五批乘客,才轮到我们上车,还好顺利抢到了座位坐下。
师父当即闭目养肾,哦不,是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我扫视了一眼本车厢其他位置的乘客,基本都是年轻人,男女皆有,他们睡觉的睡觉,玩手机的玩手机,个别的好像是在低头认真抠指甲或数毛,只有我一个傻逼在东张西望。
这时,我身前突然杀来一个孕妇,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我,仿佛是在对我说:“我是孕妇,赶紧让开吧。”
我不得不立刻起身给她让座。
真可谓“排队半个钟,只坐十秒钟”。我屁股还没坐热呢。
不过给老弱病残孕让座是我等品格高尚的学生的基本操作。我是高尚的。
接着我又看到一个头发花白估计已年过古稀的老大爷摇摇晃晃扶着把手来到车厢中间,逐个看向对面那排舒舒服服坐着的年轻大爷们,想确认一下眼神,谁是那个会给他让座的人。
但是那帮“大爷”就是死不抬头,一直低头沉迷于玩手机、抠指甲和数毛,或者闭上眼睛熟睡当做没看见,完全没有我那种高尚的品格和礼让精神。
老大爷没办法只能转身走来我们这边,看向我眼前这一排座位上的乘客。
场景跟对面那排差不多,都在装死。我发现师父不知何时还戴上了一副耳塞,演技到位,B格拉满,我都怀疑他的耳塞里到底有没有声音呢?
“咳咳……”老大爷连咳几声,故意提醒一下在坐者。
但是没人听见,或者说没人选择听见,所以他们没有任何反应。
“师父师父,让一下座给这位老大爷吧?”我俯身过去对师父说。
没想到一说完,却听到师父喉咙里传来一阵呼噜声。
我忽然意识到,可能是师父最近肾亏,身子太疲惫,需要补补觉,休养生息。
他都这样了,还不辞劳苦出来找我,保护我,实在让人感动。
他其实才是这里年纪最大,坐车最辛苦的乘客啊。
所以我也不再呼吁师父他老人家让座了。
师父是真睡了。
其他闭着眼睛的人我也叫不醒,更何况他们是在装死,我怎么叫得醒一个死人呢?
我只能冷冷地站在一边,随着车子摇摆前行。
到了转乘站后,我还想着去提醒师父下车,没想到他自己突然就醒了过来,站起身子就往车门外大步走去,干脆利落,比我还速度,这等起死回生的本领实在让人拍案叫绝。
我紧跟在他身后前去转乘另一条地铁。
这一次,我们又都抢到了两个座位来坐,论速度,谁能比得上我们师徒俩呢?
这一回,我也学聪明了,屁股一坐下就将脑袋埋到师父的肩膀上,并立刻紧紧闭上双眼。装死。
我耳边很快传来了一个婴儿的啼哭声,一个妇女哄婴儿的呵护声,两个小孩的吵闹声,以及一个老人的咳嗽声……
当然还有车厢内不断播报的提示声:“请为老弱病残孕及抱小孩的乘客让座!请为老弱病残孕及抱小孩的乘客让座!……”
但是我已经完全入定了,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
只是真没想到,我装着装着,居然真睡着了。
直到我被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吵醒,地铁也刚好停下。
“占两个座你还有理了!”我睁开眼正看到一个哥们儿怒怼一个大爷。
那大爷用手摸着自己的右脸,一脸惊愕,显然刚刚是被那哥们儿扇了一个耳光,还没反应过来。
等他回过神来,那哥们儿已经转身大步走开,那大爷便和他的老伴追上去,一起出了车门。
我从车窗看到,这对年老夫妇正在和那哥们儿激烈理论。
车厢里不知谁发出了一句由衷的感叹:“真是义士啊!”
然后,地铁继续开动,前进。
很快,我和师父便安然无恙成功返回到酒店。
在酒店门前还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师父看到眼前散落着一地的小纸片,生气地说,谁在这里乱丢垃圾,环卫人员都不来打扫一下的么?
我心想,我这些天出门,看到这酒店门口都是挺干净的啊,今天是怎么搞的?是不是收集纸片的人都被抓走了啊?
然后师父就弯下腰一张一张地将小纸片捡起来,头也不回地对我说,小圣,快来帮为师捡垃圾。
见到此情此景,我内心深受震动和感动,已然热泪盈眶,想不到师父竟如此爱护环境,热衷环保……
咦,这些小纸片怎么瞧着如此眼熟?
上面印的竟然都是一些学生妹,小护士,空姐或极品少妇等各种靓女的艳照,还有什么快餐,全套,包夜,全城约之类的文字。
我认真观摩着这些小片片,感觉自己的鼻血已经忍不住快要喷涌而出了。
愣着干什么?赶快捡起来拿给为师回去好好研究。师父开口提醒我说。
师父,您这是要研究什么呢?我生怕流鼻血,就捏着鼻子,边捡垃圾边问。
自然是研究环保、人类学和生物学之类,总之都是关乎人类命运气数,物种存续,繁衍生息的大事。师父严肃地说。
我不禁肃然起敬,赶紧加快动作帮师父拾小纸片,很快,地面就被我们搞得干干净净的。
就在我弯腰拾起最后一张小纸片时,我忽然瞥见一个人影出现在我身后不远处,我立马立起身子,转头看去。
原来是一名环卫阿姨。
她穿着一件绿色环保衣,左手提着垃圾铲,右手握着一把扫帚,含笑看向我们。
“这年头,像你们这种自发捡垃圾的文明人不多了。”阿姨颇为欣慰地说。
我立马整理一下衣襟,挺直腰杆,自豪地说:“这是我们新时代楷模应该做的事。”
“很好很好,那边的公共厕所也有很多小纸片,你们也过去捡起来吧?”阿姨放下垃圾铲,伸手朝我左侧两百米外的公共厕所指去。
“阿姨,这可不行,我们不能这么自私。这等文明好事怎能只让我们来干?还是留点给别人做,让大家都有表现的机会吧?”我忙跟阿姨讲清楚。
“真想不到,小伙子你不仅热爱捡垃圾,还时刻为他人着想,真是一位难得的人才啊。”阿姨对我大加赞赏。
“既然这里已经被你们搞得那么干净,看来也无需我再打扫了。”阿姨伸手拿回垃圾铲,转身要离开。
我和师父也准备走回酒店。
这时候,一片半青半黄的落叶从天空飘落下来,无声无息最后落地发出一声闷响,仿佛一个拉得老长的屁一样。
“哼,你们这样就想走了?这就是你们打扫卫生的标准?”一个妇女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声音有些尖锐,似鸟叫。
我们三人不约而同转身抬头望向声源处。
原来是一个大姐笔直地立在旁边一棵高大的南洋楹树上,看着有三层楼那么高。
她穿着一条青绿色的休闲裤和一件浅绿色的薄开衫,一身青葱,与夏末的大树融为一体,不仔细看,还真难以分辨出上面站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