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多少保持向‘选择’开放的东方国家,以其中最大的那个为例,虽然它一直被认为是‘资本主义’,但一百多年前当某些大资本形成垄断之势时,正是这个国家的民选政府、民选总统出台了‘反托拉斯法’,阻止了垄断资本关闭选择之门的行为,这在另一个打着‘社会主义’旗号的国家是完全无法想象的,那些垄断暴利的国有公司是专 制权力的亲儿子,反谁也不能反亲儿子,不但不能反,还要旗帜鲜明做大做强‘国有企业’,刚才有人已经说了权力被垄断、被私有的制度下,所谓‘国有’其实就是专 制权力私有,而这些躺在垄断利润上的国企不少还连年亏损,这已经超出了‘笑话’的范畴,是在侮辱所有国民的智商和人格。不过好在这些被专 制几千年的奴民,既没有智商更没有人格。”运动装男生无缝衔接理科生,连气息都仿佛相通,“再说‘社会主义’,东方某些国家虽无‘社会主义’之名,但高税收的同时是全民从摇篮到坟墓的高福利,而且官民平等,医疗体系虽然看似低效,但首相和平民一样,要做个手术都得在国民医疗系统里排队,过期不候。至于那个打着‘社会主义’旗号的大国,虽然税收同样很高,但民众的社会保障如何就不用我说了吧,钱去哪儿了?这时候‘社会主义’在哪儿?那些体制内的官员,它们又在享受怎样的社会保障?谁替它们买的单?”
“无论资本还是权力的既得利益者,上了车就要关门落锁甚至把门焊死,这是人性使然的普遍倾向,关键就看一个国家的制度能不能阻止这种倾向变成铁板一块的现实。这才是决定一个国家是成为保持向‘选择’开放从而可以不断进步的社会还是成为‘选择’被封闭从而只有轮回的社会的关键所在。” 广场舞大叔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着一抹悲观。
“一个保持向‘选择’开放的社会,必然以自由、民 主、平等、法治为前提,因为如果没有这些条件,如果个人的权利不受保护,随时会被专 制权力压制剥夺,人与人之间没有基本的平等,那就不可能向选择开放;反之,一个社会如果以向‘选择’开放为发展目标,那就必然带来对人的尊重,对人权的保障,必然走向自由、民 主、平等与法治。”黑框眼镜男生从前面那些话里梳理出另一层脉络。
“但那种适合‘人’的生活方式,却必然不适合‘非人’的社会,比如权本位社会。当一个社会里存在至高无上垄断权力的集团,那么民 主与法治的前提就不存在了,你能跟它讲民 主?只能它向你宣称‘民 主’。你能跟它讲 法治?只能它向你宣称‘法治’。同样地,这样的社会其实也不存在市场经济得以成立的前提。当权力不受制约,则必然导致对经济的吸血不受制约,人的世界里‘无代表不纳税’,权本位的世界里纳税人只有纳税的义务,没有议税的权利,只有被动承受政策的义务,没有参议政策的权利;对经济吸血不受制约,透支国力、民力就不受制约,于是非个人意义且无‘贪腐’之名的体制性贪腐事实上也不可能受到制约,拥有了经济命脉后绝对权力为了维护自己的垄断地位所采取的手段就更不受制约。其实…专 制本身就是一种根本且无解的腐败。”运动装男生又梳理出一层。
不知是不是被最后那句话震动,现场气氛微微一窒。
睡衣阿姨若有所思间不住点头,“难怪这里自古打压商人,污名化商人。不是说商人就好,里面当然也有奸恶之徒,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何况一个有成千上万人的行当,这本是常态,而是说商人作为一种社会分工是提供更多选择的,但专 制权力则要垄断选择,这从根本上就是冲突的,即便到了现在,对民营企业、对民营企业家也是明里暗里区别对待,国企的种种优厚待遇,民企根本没份,不但没份,专 制权力脑袋一拍又抽什么风的时候,那想搞掉哪个民企就像碾死只蚂蚁一样简单,以前不是有家很大的民企吗?名字里就有‘蚂蚁’两字,不知是有自知之明还是一语成谶,别看那时的规模和影响力那么大,它后来在绝对权力面前的遭遇真就像只蚂蚁。要是碰到专 制权力把摊子搞砸了——对不受制约可以肆意妄为的绝对权力来说这是常事——没钱了,每次第一个就找民企开刀,谁让它们有钱却没权,不找它们薅羊毛找谁?于是什么‘民企退场论’,什么‘警税联合作战中心’,什么‘远洋捕捞’等等等等舆论、行政、司法各种手段全都往这些肥羊身上招呼,不怕你不乖乖交钱。宰完肥羊还不够,更要杀人诛心,利用手里垄断的舆论权,专 制权力可以把所有脏水都泼到肥羊身上,说那些都是贪得无厌、剥削牛马的奸商资本家,不打击不足以平民愤,而愚民政策下的底层们每次也总是有很多人吃这套,为之拍手叫好。其实在专 制权力面前,企业家和打工人都是牛马,只是前者养肥了再杀,后者一直被权力和资本双重吸血,从没养肥过。”
“它们可不是脑子抽风才打击某个民营公司、某个民营企业家,而是那些公司、那些人往往触碰到了它们的垄断利益,比如银…”广场舞大叔还想说下去,但某种更深的自保意识还是让他生生打住了话头,想来或许是某种PTS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