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时，还是姜子牙送的我。
“封神已经结束了？”我问，“姜道长封了个什么神职？”
姜子牙自嘲地笑笑：“贫道只是一介凡人罢了。”
“干活的永远干活，领赏的永远领赏？”
“哈哈哈哈！”姜子牙笑得开怀，“就凭你这句话，我可真相信你是无辜的了。小狐妖，水至清则无鱼，但至清之水是珍贵的，希望你永远保持真性情，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今后有何打算？”
“道长自己有何打算？”
“我吗？”姜子牙捋了捋胡子，“世俗纷争不入眼，独钓寒江雪满船。”
回到轩辕坟，九凤与琵琶见到我颇感意外，第一句话就是问我请假请了几天，能在轩辕坟待多久。
“请假？请什么假？”我莫名其妙。
那一刻我才知道，她俩早就回了轩辕坟。被擒第二天，姜子牙就在朝歌的菜市口，用化身给轩辕坟三妖执行了斩首。半个月后，九凤伤愈，就同琵琶一起回来了。
由于我身份特殊，受女娲直接管辖，因此，她俩得到的消息是“狐仙老九正式归入女娲门下，不回来了”！
看吧，即便我已经完成了我所能做的一切，最后时刻仍要摆我一道。人心难测，本源更是如此。
一股强烈的厌烦涌上心头，我说：“我们离开朝歌吧，走得远些，去看我们一直想看的风景，修炼成我们想要成为的模样。”
“好！我们三妖，永不分离！”
我们云游了几百年才安定下来，琵琶妹妹修炼成了一座山，九凤化作一片酷似凤凰的土地。而我，则守护这山和地，我们都修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也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是说，”甄语梦瞪大了眼睛，“此地便是九凤和玉石琵琶的化身？”
“没错，”萧九清悠闲地品着茶。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这里被袁天罡看中，修成了如今的乾陵。我也因这份功德，被封为地仙。”
“那你们后来有没有见过姜子牙、申公豹？”
“见了呀，我们游历时路过磻溪……”
我与九凤、琵琶路过磻溪，知道姜子牙在这片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了，便想去探望探望他老人家，顺便讨几条鱼吃。
姜子牙支个马扎坐在岸上，一边钓鱼一边拿着乾坤镜和申公豹开视频。
“北海苦寒之地，师兄的老寒腿可受不了那委屈。你看我这儿，春暖花开气候宜人，不如你到师兄这儿来？噢对了，你们天神不能擅离职守。”
“姜子牙，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你顺着乾坤镜来打我呀，嘿，”姜子牙笑眯眯道，“跑腿儿的来啦，这就给你送去。”
“跑腿的？”
姜子牙转过身，将乾坤镜对准我们三个。
“啊啊啊啊啊神豹！”九凤看见镜子里的申公豹，一个箭步冲到镜前，申公豹惊恐万分，连忙伸出半条胳膊点了她的定身穴。
“师弟，你的小粉丝很狂热啊。”
“小毛球自己过来，”申公豹收回手臂，嫌弃地擦了擦手，“让那道菜离我远点，不然我会忍不住把她烤了。”
于是，我带着一篓鱼，几壶酒，通过乾坤镜传送到了北海。
“吃了再走，尝尝我的手艺。”申公豹说。
我欣然应允：“有劳。”
申公豹被封为“东海分水将军”，其实身在北海。职责是监督北海之眼，避免海水渗漏，工作简单重复，朴实无华且枯燥。
“道长在这儿，白瞎一身本领。”我说。
申公豹冷笑道：“像咱们这种没名没分的帮手，不赶尽杀绝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万万没想到，你竟是女娲的人。不过你或许也没想到，我是昊天的人。”
“昊天？”我瞪大了眼睛，“道长是昊天的人？！”
申公豹点了点头：“我原本是一只在昆仑山得道的豹子精，拜在元始天尊门下。拜入阐教之后才知道，元始天尊最讨厌的，便是我们这些披毛戴角之辈！”
“那他因何收你为徒？”
“只因鸿钧老祖说‘身俱飞熊之相者为天定封神之人’，我与姜子牙皆有飞熊之相，所以他才收了我。收了我又不以本领而论，他对我打心底厌恶，我本领越大，他便越不待见我。在阐教，我的存在就是一个笑话。”
“啊？”真的很难评。
“后来，昊天将我召去，说截教拒绝参加封神之战，便以神职为诱饵要我拜入截教门下，动员截教弟子参与封神。哈哈，神职！劳碌半生，只换来区区一个不入朝堂的分水将军。”
申公豹把烤鱼递到我手上，倒了一盘调制好的蘸料，桌上放着筷子和短锥。我用短锥撕下几块鱼肉，用筷子夹起来在酱料中滚了送进嘴里，肉鲜味美，配上姜子牙带来的烈酒，比吃火锅还要暖和。
“当初您说要救大商，是真的吗？”我问。
申公豹拿着新烤的鱼，也坐在桌边倒了酒，边吃边喝：“救大商是真的，只有拼尽全力试过，才知道什么叫胳膊拧不过大腿。”
“道长，其实姜子牙的结局与你我并没有什么不同。”
“嗯，是。难得糊涂，糊涂一些才能走得长远，看得太明白，反而走不下去了。”
“那您会觉得怨恨，或者不甘心吗？”
“努力过，幻灭过，没什么遗憾。”
北海岸边，我们聊了很多。
一场游戏，唯一的赢家只可能是游戏的缔造者。参与者往前一步可能是徒劳无功，一旦退后，立马就是一场空。
时光洪流里的动态平衡叫做因果，并不会以个人的加入或退出而改变走向。
即便没有姜尚，姬发也是要战的；即便没有妲己，大商也是要灭的；即便没有申公豹，截教也是要参与的。
我们不过是刚好被装进了火药筒，成了浩渺夜空中一颗小小的火星子。
但生命漫长，总不能因为付出没有回报就什么也不做了。有些时候总要给自己找些事做，不是为了回报，只是为了多些经历。
狐狸也许永远也吃不到葡萄，但吃不到就吃不到吧。
没有葡萄，还有更多我喜欢的味道。不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