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暂停,刘辟坐在兰台的二楼,就背对着那幅画,面色平静,内心彷徨。
画上是九州大地,左上角龙飞凤舞的写着,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视线所看,城楼之外,是整个未央宫,雕龙画栋。
远处的未央广场,没有往常的空旷,时有走动,慌张,忙乱。
一个呐喊声在耳边响起:“我们会被他们那些毫无信用的畜牲永远的纠缠。”
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放弃那些微不足道的土地,关起门来,自然清净。”
又一个沉稳严肃的声音:“屡屡进犯,永无宁日。”
刘辟喃喃自语:“一举击溃,一劳永逸。”
奶奶虚弱却沉稳的话在脑中挥之不去,“用公主和资源,虽然屈辱却换来了和平和安定,换来的是千千万万条性命。”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守四方?猛士?
是猛士?还是美色资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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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太皇太后彻底昏迷不醒,已经是大限将至了。
她主张着,送公主。
如今的公主有谁?刘瑾瑜,金俗。
二人都是太后的骨血,除此之外,皇室没有待嫁的公主了,其他的公主早已前往封地,算不得公主了,只算翁主。
宗室之女,已知的都成亲了,没成亲的都流落在外,生死不明,找寻不见,也来不及找寻。
如今这太后,这位母亲,绝对不允许女儿去送死,一个是从小疼爱有加的刘瑾瑜,一个是刚刚相认的金俗,谁也不能割舍。
这位母亲在得知太皇太后朝不保夕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知道,她终于要熬出头了,太皇太后病逝,这意味着以孝治天下,这个孝,这个参政的人已经从太皇太后变成她了。
不管是宗室女,还是随便去找个宫女,她现在都要极力去保证不会轮到她自己的女儿。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哪怕太皇太后没有真正的病逝,她也要尽快的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太后,好能保护自己的女儿。
将自己的弟弟推举在朝中,拉拢风伯,姜堰,尽可能的去拉拢,示好,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去见自己的儿子,去向自己的儿子哭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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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园。
温醇的男子手捧一束药材,轻轻放在鼻尖,春风将药香带进鼻腔,姜齐柔柔一笑,像个儒雅的贵公子,将药材放入丹炉。
姜齐像个经常钓鱼的老头子,安安静静的坐在丹炉前,等待开炉。
往日神采奕奕,古灵精怪的绿袍少女十分罕见的哭丧着脸来到药园。
感受到春儿的到来,原本稳如泰山的贵公子起身迎接。
“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不高兴,是太皇太后又出什么问题了?”
绿袍少女见到心上人心情总算缓和许多,将太皇太后昏迷不醒之事说出。
“太皇太后只要愿意,早些用魔道之术,活到百岁不是问题,只是她太固执了,也是不忍心,如今是自己没了心气,不愿意再撑下去了。”
姜齐拉着春儿坐下,自己蹲在心上人面前,紧握这对方的手,安慰道:“汉文帝说盖天下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奚可甚哀!帝夫人想必也是这样想的。”
春儿低着头看着姜齐,“你坐上来说话。”
姜齐回道:“不要,我如果坐你旁边,你肯定是低着头说话,我想看着你说话。”
春儿伸出手,轻轻捏着姜齐的脸,“真是油嘴滑舌。”
姜齐夹着嗓子,撒娇道:“阿雪~”
春儿瞬间满脸通红,敲了姜齐的头,羞怒道:“谁让你喊我乳名了?”
姜齐假模假样,揉着脑袋,“春儿,你下手太重了。”
春儿顿时心疼,帮他揉揉脑袋,片刻后才想起来,自己一个凡人怎么会打疼他呢?
春儿气呼呼的双手抱胸,别过头去。
姜齐讨好的笑着,将死死抱胸的手拉过来,贴在自己脸上,“春儿若是不高兴,那就再打我出出气吧。”
春儿抽出手,“你明知道我舍不得,这就是变着花样占我便宜。”
姜齐笑道:“太皇太后待你不错,我知你心里已将她视为亲人,可你也早已有心理准备,太皇太后的身体不是突然这样的,我知道春儿是坚强的,对吗?”
一直蹲在地上的姜齐终于坐在春儿身旁,男子气概十足的将春儿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两人右手紧紧掌握,春儿轻声回应,“嗯,我知道。”
“如今的天下有动荡,你怎么看,你现在不需要我给你当传讯宫女了。”
姜齐将脸贴在春儿的头顶,“嗯,我终日在药园中,不曾出去,可这次师父让我出去了,恐怕是见我已经到了岁数,要开始培养其他东西了。”
春儿轻声问道:“不会真打起来吧。”
姜齐说道:“应该不会,我们和平这么多年了,八成又是给些东西,送个公主过去,这事就了了,一直是这样。”
“大不了打起来,我带你回南方百草门总舵,我们回楚地,我本就是楚人,打起来是燕赵和秦晋之人的事。”
春儿反驳道:“姜齐,你这么说不对,如今的陛下说,现在是天下一家,不分什么楚人赵人的。”
姜齐挠挠头,“哦?我虽然不出这药园,可能思想有些落后,可是据我所知,咱们现在是分封制啊,不是前朝的制度。”
春儿坐直身子,摇摇头道:“这点太皇太后和陛下是一样的,都这样认为。”
姜齐不敢苟同,“也许我自己能去游历天下,才会知道答案吧。”
春儿听后觉得挺有道理,是啊,这种事听人说怎么知道,要去每个地方去问当地的人啊。
姜齐突然想到什么,试探的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春儿反应一下,回道:“你是说太皇太后之后吗?”
姜齐点点头。
“也许是……去伺候太后吧。”
姜齐面色凝重,“太后会喜欢你吗?”
春儿摇摇头,“不知道。”
姜齐神色认真,“要不你出宫吧。”
春儿装傻充楞,“出宫去哪?”
姜齐神色依旧认真,“药园。”
“去药园做什么。”
“陪我。”
“然后呢?”
“一直陪我。”
“那我算什么?”
“我的……”
春儿堵住姜齐的嘴。
“行了,我知道了,你让我想想。”
姜齐重新将春儿揽在怀里,“师父会接受你的,我也会保护好你的,不要多想。”
春儿沉默不语。
机灵的少女自然明白,百草门的少门主,一个没有自由身的宫女丫鬟,这意味着什么,有多少阻碍和困难。
姜齐不再追问,这心里的疙瘩,他尝试多次,也不曾化解,只能适当的提两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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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辟烦闷不已,夜色已深,明日就要商量出个结果来了,他左右休息不得,他想起那正文本纪,那篇自传,那人似乎也是被长辈压制,可是后来也是抓住机会,便翻身做主人了,除了机会便也是自己一直在韬光养晦,与自己还蛮像的。
妖族这事,似乎也是,韬光养晦是因为还不具备成功的条件,我似乎也不具备,等待机会,是为了更好的,扩大成功的可能。
老道士冰冷却如定论般肯定,平淡的话在刘辟脑中回响。
现在打,我们未必输,若是将来打,我们肯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