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是强撑着微笑走出闲人居,一出院门,背对着余墨的脸就垮了,“区区一介凡夫俗子,真以为少了你就成不了事了?”
狂鹞鹰抱臂等在闲人居不远处的野鹤亭,看到华容不加掩饰的怒意时有些诧异:“圣女这是?”
华容冷着脸路过他,狂鹞鹰眼眉一挑,“看来是遇到了一个硬茬啊。”
余墨小心翼翼地阖上门,蹑手蹑脚走到舒郁瑾身边,“公子,她走了。”
舒郁瑾点点头,而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余墨神情肃穆地咽了下口水,“公子,我刚才本来想出去买菜,结果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野鹤亭有一个长得特别凶的男人,吓人的很,周围的婶子们远远看到他直接绕道走。公子,这是不是就是你常说的人嫌狗厌?”
人嫌狗厌,顾名思义:讨人嫌,狗也烦,是形容六岁至十二岁熊孩子的。
舒郁瑾:“……叫你平日里多看点书。”
余墨一脸懵逼:“怎么就扯到读书上去了……”他最讨厌面对书籍了。
舒郁瑾刚想摇头,然后发现哪里不对:“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去买菜?”
余墨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哦,我还以为那位姑娘是你的相好呢?千年老铁树开花,可不得做一顿好菜把人给留住?”
眼瞅着舒郁瑾站了起来,余墨下意识跳远两步:“啊公子,我想起来我方才忘记买鱼了,我出去一趟啊!”
“慢着!”舒郁瑾喊了一声,余墨的左脚踩在院门门槛上,想动又不敢动,怕真的把舒郁瑾惹恼了。
舒郁瑾走进屋内抱着一个青铜色的盒子出来,掰开余·木头人·墨的手,把东西放在他手上,“把这个送到城主府,路上若是碰到熟人问起,就直接说是给城主送棋子的。”
余墨双手抱着盒子,“公子为什么不直接向城主求助?”
舒郁瑾轻轻笑了:“原来你看出来了。”
余墨咧开嘴:“本来真以为是你找上门的未婚妻,可是后来看到野鹤亭那个怪人时我就知道,他们俩约莫是一伙的,附近可能还有其他人。”
舒郁瑾点点头:“你猜的不错,或许这时他们的人还没撤离。”
“那我现在送过去?还是再等等,等到傍晚我偷溜过去。”
舒郁瑾拍拍盒子:“早点晚点都一样,以你的三脚猫工夫能躲过他们的眼线?况且他们肯定打听过,知晓闲人居与城主府相识,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大大方方的去。”
余墨还是有些担忧:“我若是去了,你一个人在闲人居真的不会有事吗?你的工夫还不如我呢。”
舒郁瑾好笑地看着他:“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三脚猫工夫是谁教的?放心,他们若是想抓我,方才就可以动手,那时附近还算清静,你在家也拦不住。”
余墨抱着盒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没有强忍担忧和惧意,舒郁瑾也知道余墨不是一个城府深沉会掩饰情绪的人,越是焦虑反而越真实。
如舒郁瑾所料,半道转角一个匆匆赶路的行人不小心撞到了他,盒子似乎没有完全盖紧,棋子都撒了出来。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行人一脸愧疚,连忙蹲在地上捡棋子,余墨抱着盒子摇摇头,暗记出门前公子吩咐的,故作生气地开口:“你长没长眼,我这么大个人都看不到!”
色厉内茬的样子连自己都骗不过,可是行人偏偏相信了,满是抱歉地开口:“真是对不住啊小公子,我忙着去书店买书,走得太快没看到你,待看到你停步也晚了。”
行人把捡来的棋子放在手心细细擦拭,然后放到余墨手中的盒子里。“真是抱歉,小公子看看有没有少棋子?”
“围棋有三百六十一颗棋子,通常我们会多放十颗在棋盒里,即便少一两颗也无碍。”余墨看了看地上,已经没有棋子了。
他带着棋盒离开,行人也匆匆前行,待走到小巷时张开手,手心赫然有几枚棋子,仔细看了几眼用力一握,再一打开,风一吹,手心的粉末缓缓飘向半空。
什么也没留下。
“你家公子叫你送来的?”颜赢看着青铜棋盒,“这盒棋子我跟他要了许久他都没答应送我,今日怎么就……”
余墨没回答,他不确定城主府会不会有华容的眼线,只抿嘴轻声说道:“东西我已经送到,先走了。”而后像屁股后面跟着一条狗似的飞快向外走。
闻人诺进来时差点被出来的余墨撞到,对方看啊不看他直接走了,他有些诧异,走进屋看向颜赢:“他这是怎么了?被自家公子骂了?还是你说他了?”
颜赢朝他翻了个白眼:“我说什么他了。”就算余墨真的说错什么做错什么,教训和教导他的也是舒郁瑾而不是他,越俎代庖的事情不能做。
闻人诺见他一直看着棋盒,青铜色的外表,雕花精致线条流畅:“舒公子舍得把棋盒给你了?你送了他什么?”
颜赢摇摇头:“什么都没送。”
闻人诺就有些不赞同了:“白拿人家的好东西可不行,得送一份回礼。”却看到颜赢有些凝重的表情:“怎么?可是哪里不对?盒子里放了什么?”
颜赢抬抬下巴示意他自己打开来看。
闻人诺半疑惑半好奇地打开盒子,里面满满当当的棋子。
他轻轻摇了摇,耳边传来清脆的棋子撞击声,把棋盒放回桌上:“没有哪里不对啊。”
颜赢摇摇头,伸手虚空点着棋盒,“不,这青铜棋盒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闻人诺凑近了看棋盒:“说明什么问题,这只是个老物件。”
颜赢叹气,语气深沉:“你错了,这是一个仿古的作品,做工精巧,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它是公输家族制作的。”
闻人诺顿时瞠目结舌:“公输?是那个公输?”
颜赢点点头:“墨家机关,木石走路;青铜开口,要问公输。”
闻人诺将事情联系到一起:“所以,舒郁瑾是公输家的后人?可是公输家族早已避世不出,他来朝夕城时是孤身一人,从未显露他会机关术。”
其实颜赢也是才知道,因此对于闻人诺的问题他同样答不上来。
“这件事情暂时不要说出去,”颜赢想了想补充了一句:“闻人,把城主府所有人排查一遍,上到士兵下到小厮,一个都不要漏。”
方才余墨急匆匆来急匆匆走,不敢多说话,定是在怀疑城主府有无敌人暗线。
那是一股让舒郁瑾不得不以这种方式向城主府求助的势力在朝夕城暗潮涌动,而他却毫无察觉,因此余墨的到来也是一个示警。
“记得动作不要太大,以免惹人注意。”
闻人诺依言下去。
颜赢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眼睛看着青铜棋盒,目光却发散到了其他地方:“舒郁瑾,还是公输郁瑾,你究竟是谁……”
“我好像认识你,又好像根本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