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蝴蝶谷,白家。
引入眼帘的是满目喜庆的红色,全族正加紧张罗着白清风的婚事。
除了白清风本人,上到白族长,族长夫人,族中长老,下到丫鬟,伙夫,都显得喜气洋洋的,整个谷中充斥着喜事来临的生气。
院中,一个丫鬟吓得惊呼:“公子投井了,快来人!!!”
听到声响的人把井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两个力壮的仆人费了好大劲把人捞了出来,他的脸已经惨白的没有一点点血色了。
众人折腾一番,终于弄醒了他,有人急切的问道:“清风公子,你怎么样?”
白清风从地上坐起来,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绝望和麻木,一双水盈盈的眼睛里全是悲伤,众人看着他,都有些不明所以。
不一会儿,人群后传来一阵骚动,所有人主动让出一条路来,白楚宁气冲冲的向白清风走过来,估计是从下人哪儿听到消息来数落他的。
白清风晃晃悠悠在周围人的搀扶下站起来,果然不出他所料,白楚宁一来就甩了他一个耳光,围着的人一看不对劲,都散开忙各自的事去了。
这一巴掌声音清脆,扇的白清风眼直冒金星,头更晕了,身体不受控的向地上倒去。
“逆子,你要造反呐,还敢寻死,不嫌丢人吗?”白楚宁一只手扶着腰,另一只手指着白清风骂。
“父亲,求您,放我走吧。”白清风抵着头尽量直起身来,用尽全身力气挪动双膝移到白楚宁脚下,伸出手抓住他的裤腿,央求道。
“让你出去再与姜家那小子厮混?绝不可能,你就死了这条心,安心准备自己的婚礼吧,别再惹是生非,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你让我白家的脸面往哪儿放?”
白楚宁斜着眼怒目而视,白清风则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
“宓家姑娘与你如此相配,你还挑什么?”
白楚宁转而好言相劝,语气柔和起来,有种恨其不争而无奈的感觉。
“爹都是为了你好啊……小时候听话,怎么这个时候犯犟呢。”他伸出手准备把白清风拉起来。
白清风望了他许久,彻底死了心,推开他的手,独自往外走。
白楚宁一直望着他出门,待他走后,向身边人交代道:“这几日看着公子,别让他出门。”
两个下人点头应允。
在离离沙城不远的地方,贺尘亲眼看着茶舍一点一点消失在眼前,大漠的风吹动她的头发,不知不觉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一人一马孤独的行走在天地间,朦胧间能听到商队经过时驼铃的声音,贺尘无声的流着泪,只有风沙知道她的难过,她本可以安然过完这一生,可命运却如此捉弄她,生的希望如石隙间透出的光,让人抓不住也看不清……
茶舍里,鲸对黑猫说:“潜伏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话说,我观察了这么长时间,九黎圣主并无异象,你是不是弄错了。”黑猫舔了舔自已的爪子,质疑道。
“绝不会,他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鲸一脸笃定。
他叮嘱道:“九黎圣主绝不简单,你千万要小心。”
“放心,那巫师不过百年修为,怎么可能镇得住我这个‘千年妖怪’。”黑猫满不在乎的扬着头。
鲸把置物架收拾好,重新坐回凳子上: “这个罪魁祸首,总有一天他会露出真面目。”
他看向窗外早已白茫茫的一片,嘴里念道:“但愿她能成功……”
贺尘回到离沙城,才进了中门就看见姜修可驾着一辆破旧的马车往外走,那马儿垂垂老矣,行动迟缓,看样子是是匹老马。
贺尘拦住他,问道:“你做什么去?”
姜修可动嘴正要回答,这时从帘子探出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抢着说道:“阿姐,我们要去蝴蝶谷。”
贺尘一看是阿恒,下马仔细问起来。
阿恒跳着下了马车,从姜修可前襟中摸出一张纸,交给贺尘。
贺尘打开,是一张请帖。
上面赫然写着白清风的名字,贺尘有种不好的预感,再往下看,新娘一栏写的是宓瑾,在她印象里这好像是百族之一的姓氏。
再看时间,竟是今天,贺尘立马合了请帖,问:“姜沐归呢,他有没有看?”
姜修可面露难色:“主上……恐怕已经去了蝴蝶谷。”
“你们是去拦他的?”两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人是什么时候走的?”贺尘重新跨上马背,看样子姜沐归是去抢亲了,若是他疯起来,可没人拦得住。
“我发现时”,姜修可说,“他书房的茶还是温的,只是我俩找马车费了好长时间,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
贺尘点了一下头,面色凝重,调转马头就要追去。
“阿姐,我们也要去。”阿恒在身后叫道。
贺尘转过身来,刚想驳斥,转念想了想,嘱咐道:“修可,去找秦三叔叔,让他带你们去。”
又对阿恒说:“阿恒,路过药房的时候,记得到管账的爷爷那儿借一袋钱带来。”
“我先行一步,你们随后再来,若是族长回来,千万要避开他。”
贺尘说完,也不等他们回应,双腿猛夹两下马肚,飞扬而去。
万般情,一堆事,真是让她一刻也不得闲。
大婚当日,蝴蝶谷异常热闹,人声鼎沸人来人往,下人们忙着做事,主人们忙着招呼宾客,谁也没有注意到白清风的屋子里发生了什么。门外白楚宁安排的两个守卫困的东倒西歪,屋内,白清风和新娘分别坐在床的两头,安静的像是两个死人,他爹害怕再出现变故,什么礼数也不顾了。
白清风木然的坐着,眼睛好久才眨一下,看上去真的与死人无异,新娘顶着红盖头,紧挨着床头一言不发,其实她紧张极了,手指一直交缠着犹豫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
窗边放着一个香炉,里面插着一炷香,白清风呆呆的盯着看,直到燃尽最后一点,他像是又活了过来,起身盖上香炉盖子,解下帘子上的绳子,走到新娘跟前。
新娘察觉到,刚想开口说话,却突然觉得有人绑住了自己,她慌张的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白清风什么也没有说,又找了一块干净的布堵住她的嘴,做完这一切后重新坐了回去,任由新娘挣扎、呜咽。
几公里之外,姜沐归独身一人前往蝴蝶谷,正快马加鞭,像疯了一样的甩着鞭子,唯恐慢一点,让他后悔一辈子。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白清风侧躺在床上,左手拿起锋利的匕首在手腕处划了一个口子,却划的太浅,只破了皮,他又使了点劲补了两刀,这次终于划对了,鲜血慢慢从皮肤里渗透出来,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快。他皱了皱眉头,舒出一口气,忍下钻心的疼痛。他平躺着,半个手臂悬在空中,血液顺着手掌留下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堆积起来。
空气中渐渐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新娘意识到不对劲儿,挣扎的愈发厉害,却是无济于事,只能心急。
不一会儿白清风就浑身冰冷僵硬,身上冒起冷汗,呼吸急促而困难,嘴唇、面色都苍白的吓人,手腕处传来的锐痛感令他烦躁不安,虽然脉搏已经变得微弱,但还尚存意识。
白清风咬着牙费力开口:“宓姑娘……你出去时,万不要掀起盖头,我怕这污秽惊吓了你,脏了你的眼睛。”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这一世我们是做不了夫妻了,是我对不住你……”
白清风想起姜沐归,眼角流下一滴热泪,流在枕头上,流在头发里,一阵难以抑制的悲伤袭来,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贺尘终于赶到了蝴蝶谷,但奇怪的是,本该是热闹的前堂一个人也没有,贺尘心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待拴好马,她立马去寻白清风,但这里庭院众多,她竟走的迷了路。本想抓个仆从问路,可一个人都见不到,她站在路中间发起愁来。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贺尘竖起耳朵细听,抬脚顺着那声音走,人群似乎离她越来越近。
贺尘走了不远,拐了个弯,人群就出现在了眼前,众人都围在一个院子里,看样子屋内好像出了什么事。
贺尘左右张望了一会儿,找了一个空隙用尽全力挤进去,扒开站在最前面的人,刚想问旁边的人出了什么事,却转头就看见屋子大门敞开,白清风和姜沐归两个人身上都鲜血淋漓,姜沐归拉着白清风的手,双双躺在血泊里,不知是死还是活。
贺尘吓得捂住嘴,愣在原地。
两个疯子……
何故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