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迷
金巅初阳如利剑劈开混沌的降沉风暴,带来温暖与希望。
“白竹,你有感应到孚郢吗?”,全身覆雪的风琪隐匿在呼号停歇的万里雪山,步履艰难。
“以吾之观觉,是很微弱的灵魂气息”,灵巧的紫貂蹬断一截红松枝桠,打落风琪帽顶霜雪,又让她冻红的脸蛋上多铺了一层寒酥,白竹对此讪笑不语。
“我们白竹的感知果真灵敏,……亏我时刻提醒自己,他的镯子有意识,才没贴身佩戴,有机会一定要把你还给他,让他自己戴戴”,任由大雪吞扫脚下的印迹,风琪对着登山手套哈了口气,又趁热搓了搓脸,弯下腰使劲挖开没过膝盖的松雪。
“欸!言道思谦。吾既非采花腌臜皮,亦非强近外人镯。提前说好,再管你们吾便是自作多情”,极低温使岫玉镯芯更为通透,白竹冷得激动控诉过往,表示不想再待在人类密不透风的木盒里面,风琪的包太黑也不行,要是有得选,它肯定得找个温泉眼泡上几十年再出来,这里实在太冷了。
脑海装不完白竹的絮絮叨叨,风琪把毛领往后颈提了提,盖着耳朵便能专心刨雪,总算让她走出一条路来。
流风沐云笼幻音,山雪不动积龙城。
染得无垠纷飞绪,一念踟蹰故路失。
“来,来这儿……,快来”,荆天棘地折合更加炫目的白,令本就被迷音网罗的人看不清前路,咳嗽着跌爬进雪里,再狼狈地站起来。
狐毛皮衣的林语之从避让的冬棘里现身,伸出一指对空转了几转,拔地而起的旋风吞撕风琪的背影,在接近她身之外不得寸进。
“星满拿拿!你有没有手下留情?她比我们上次见面还清醒是要怎样!”,见她若无其事回头,林语之忿忿儿拧捏曼陀罗散发臭气的叶茎。
趁机活动了颈部、手腕,风琪抬眼,淡定地挑起一抹愠笑,“料想绑走孚郢的人里有你,当时没有除掉我,现在找来应不是为了灭口?我们之间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深仇大恨?”
林语之点点头,笑骂着摘下曼陀罗的锯齿叶,飞射向风琪面门,“败过我的人里,我尤其讨厌过于突出的异样东西”
“呵,毒花儿淬嘴逮人就咬,更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风琪单脚扬雪,运风抬腿一踢,飞来花叶被她这一脚风雪凝冰震碎。
灵力互为抵消,二人近身缠斗于雪中,两种风力角逐之时,雪山表面产生一股小型龙卷风,并且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打斗破空声混着呼啸的龙卷风,使得山顶的雪不断往下滑落,大块雪体崩塌瓦解,畏寒的曼陀罗立即收缩缠绕于林语之发间,风琪御风踏空,跳上峰岭。
林语之飞身跟上,五指压缩风力成珠扔向风琪,只见空中炸开朵朵雪青色烟云,对方的身影滚砸进厚重的雪堆里。
双脚踏实落地,林语之小心翼翼地走上去查看,还没靠近就被映现雪面的奇异阵法束缚呼吸,在她眼花耳鸣将要窒息的几秒之内,本该晕倒雪堆的风琪钻出来,用手摸了摸阵法一角,加大阵法的气压流速,这样一个人造小型低压舱是她从老龙王那能吹飞人的恐怖风力里学到的灵感。
她跌坐在雪里,舔了舔有点干裂出血的嘴唇,搭着手肘对林语之说道:“可以说话了。先说点我不该听的”
林语之惊恐地适应肺部的剧烈呼吸,涨红着脸看向风琪,“呼~我以为你……,你变强了”
“以为我是你?你的手段熟悉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风琪看了一圈周围就是没看她。
“轮得到你瞧不起我?”,林语之也趁风琪不注意瞪了她几眼。
“恐怕你误会了,在你没有办法破解这个阵法之前还是老实一些,所以……”,风琪移回视线撑着下颌哂笑,清楚表明让她交代帮助宫晚掳走孚郢以及出现在此的意图。
“我来找云舒,她毕竟是云飞的侄女”,林语之没好气地回答。
“……”,林语之见风琪表情怪异,无所谓道:“之前就听他们提过会用龙来寻草木之王,那天园区出事后,有人来找我,说龙不见了,他们也在找龙。希望由我来牵制你,免得你碍所有人的事。没想到你实力增长了一大截”。预料她还隐瞒了许多事,风琪准备细细盘问。
此时周围山体堆积的雪崩锥又开始震动断裂,紧接着山连山处爆发耀目光亮。于是她果断抬高阵法,将懵了的林语之悬困在半空,自己先幻出灵力翅膀前去查看。
山脚发光之隅是一张偌大的洞口,温热阳光照耀地面和地下的景色,层层自上而下流动的积雪像奶油般融化,滴落进地底的赤岩浆,泥流冲刷环蚀着中央岱崮。风琪从半空观察,见崮顶有一人影,俯身飞去。
重见天日的云舒银丝纷飞,交叠双手裹紧粘吸赤泥的棉柔外衣,一尾染血的彩色纱罗有生命般缠绕飞舞身边,烤软的雪泥随岩浆抖晃流淌漫延开来,及时幻化的灵翼带她跃向天空。
她们披风追雪,迎光飞出地坑,带走困在空中的林语之,离开凹陷的地域,在振动减小的山坡下方降落。
周遭还未安稳,只见云舒仰面起舞,力求安抚躁动的山脊,几滴血滴落雪中。
她抛揽纱罗,丝丝光彩蔓延,足尖轻盈如灵鹿踏雪,腰姿柔韧如青芽新抽,双手虔诚如飞鸟入云。
团团白云飘过雪顶聚集于赤地上方,沙絮般的蓝色冰雪降下,岩浆冷却回灌,滑落的雪层和岩石慢慢填满了地洞,等待自然的修复。
“云舒?!”,风琪从这场净化心灵的舞蹈中脱离,回过神扶起瘫倒在地的云舒,用灵力替她闭合伤口。
“谢谢,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云舒爬坐起来,两人交流了一番信息,风琪得知彩色纱罗就是云家主要找的东西,云舒也明晰了自己现在是被多方利用的处境。
“她替那群人掳走孚郢,紧接着云家逼你爸爸点头答应徐家求亲,待你回去后云家主又给你两个选择……怎么现在林语之突然出现说是来寻你并牵制我?”,风琪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云舒艰涩开口, “……我想你大概也是无辜受牵连的。”
风琪将心沉了又提,提了又沉,“你也在其中?”
“确切地说是刚知道。云家不喜刘丰,每次都拿父亲来阻拦逼婚不止一次两次是真,这次更是拉与已故母亲交好的徐家蹚浑水,我想彻底带父亲离开云家和刘丰一块儿安稳生活,需要替伯父办完最后一件事也是真。但林语之有什么缘由算计你和孚郢?伯父向来迁就她,参赛名单一开始就有她,反而你是我们后加进来的”,云舒的解释顺理成章,令扶额思考的风琪倍感头大。
“不重要了。你既无事,孚郢也不在任何一方的手上,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眼神飘忽的林语之选择装聋作哑,风琪暂时封印了她的灵力。
为使一切尽快步入正轨,她们带着林语之连夜赶回临城。
岙城,凌晨三点。维安队的定时巡逻车灯扫过封上封条的荣彬制药园区大厦。
灰狼兴奋地左伏右跳,“小子高才!用风涡撵鼠开道,地界都要被你打通了,你们俩儿!跟上!”。
尽管地洞巨鼠叫声嗜杀,孚郢仍面不改色给身后的三只灵兽开路,“把握时间转移上层灵兽,我们今晚一定要让抓捕者的期盼落空”。
野兔和袋熊冲撞开实验楼最外层结界,灰狼在实验厂房四处逡巡,分辨着空中气味,咬断囚禁大型灵兽的笼锁,灵兽们默契地不发出一点声音,齐齐撬开封闭珍稀灵兽的仓门,连夜逃离结界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