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啊,我起来。”男子应声起来,端坐榻前,语气冷淡,神情淡漠。
眼前的这个男人身着一件白色的内衣,衣衫整齐,头发高高束起,褪去发冠,乌发油光发亮,看似用心打理过。
此人浓眉大眼,一道剑眉粗壮,一簇乌黑色的络腮胡子在下巴聚集。应星双手按压在膝盖上,看了一眼来人,随和地说:“虞神医,你来了。看座!”
虞子安局促地望了望室内的环境,一间双开间的屋子,屋内却是名贵字画、古董花瓶应有尽有,光是一张紫檀木桌子,上面雕龙绘凤,亦是价值连城。
他落座,扶了扶椅子的靠手,小心翼翼将双腿放置在前面,生怕碰坏屋内的任何物件。
应星看他谨慎,微笑着捋了捋乌黑的胡须,笑着说:“虞神医,我这烂喉丹痧久治不愈,我实在是无法,咽喉肿烂,皮肤丹痧,晚上疼得睡不着觉。”应星一边诉说难以启齿的隐痛,一边摸着喉咙。
虞子安拱手作揖,妄图站起身,却被应星示意落座,他这才安心坐在华贵的椅子上,开口说:“应星,这烂喉丹痧本是慢性病,需要长期调养,您莫要着急。待一会我给你把脉诊治,再给你多开一付我最近新调制的药方,相信个把月,您就能痊愈。”
应星一听,喜出望外,点头说:“虞神医,这就有劳你了。”
于是应星端坐塌前,虞子安则侍立在侧,仔细为他勘察喉部的症状,还有皮肤上的丹痧位置以及情况。
只见他双手戴着手套,一处一处扒开皮肤细微地方,清除疮口的丹痧,再一一涂抹上特制的药膏。
对于喉管部位,更是细心谨慎,不仅给他用冰敷消肿,还涂了特制药膏,保持温度降低和囊肿的清除。
做完这一切,他褪去脏污,带有病菌的手套,擦拭额前细密的汗珠子。“好了,应星,待我给你开付药方,下次我如约前来复诊。这时期不可多食荤腥,特别是海鲜制品、辛辣物,以防过敏。
应星点了点头,着小厮带虞子安去账房拿这次的诊金,还特地嘱咐,多给他一倍。
临行前,应星将一份喜庆的红色请帖交给他,“虞神医,后天是我的六十大寿,你可得看在我的薄面上,一定要来阿。”
虞子安本想拒绝,可是应星一再要求,他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将请帖收下,殊不知寿宴埋藏了几多杀机。
小厮带领着虞子安,拿了诊金,出了桃花坞。
虞子安将银两袋子在手上掂量掂量,确实是有分量。临走前随口问小厮一句,“小厮,你家主人,姓什名谁?”
小厮白了他一眼,嘀咕说:“虞大夫,知道的太多不好。我家主人姓阮,其他我一概不知。”
虞子安打开请帖,发现落款亦是应星,没有提半点主人家的姓名,大失所望。虞子安悻悻地回了丹心阁,心里却堵得慌,说不出来的难受。
入夜,丹心阁。虞子安夜半起身,站立在烛台旁,用火折子点燃半截蜡烛头。只见蜡烛油流淌在烛身上,缠绕着,一直延伸至木桌面。站立着的虞子安被烛火照射,在地面上形成一个灰暗的倒影。卧躺在黄花梨木床榻上的马宛白翻了个身,右手手腕支撑着昏昏欲睡的脑袋,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嗓音黏糊糊的不清晰,不解地问:“子安,你怎么还没睡?”
虞子安唉声叹气,愁眉不展,用低沉的嗓音说:“你先睡,我睡不着。”
马宛白意识到不对劲,翻了一个印花被褥,问:“子安,你这是怎么了?白日里你出诊回来,闷闷不乐,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你快说,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我们是夫妻,有难处大家一起解决,别憋着,憋出一身病可不好。”
虞子安似乎预料到会有祸事发生,塞给她一个锦囊,说:“我的房间,不许任何人进去,包括下等打扫奴仆。”
马宛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接过锦囊,塞进枕头底下,复又入睡。只是这次睡过去,却睡不安稳,不是做噩梦惊出一身冷汗,就是怎么也睡不着。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虞子安便背着药篓子,日出之时出发,前往药山采摘草药去了。虞子安近日研制出一味解肌透痧汤,长期服用,可以根治应星的烂喉丹痧。这付药方需要的药材有荆芥穗、牛蒡子、蝉蜕、浮萍、僵蚕、射干、淡豆豉、马勃、葛根、甘草、桔梗、金银花、连翘、薄荷。其他药材丹心阁都有,唯有这荆芥穗和牛蒡,药铺里所剩不多,需要前往山中采摘。
临近应星的寿诞,虞子安想要做出数十包解肌透痧汤,作为寿礼,敬献给应星,以博得病者的欢心。
这么想着,虞子安这才天未亮,还透着清透的乳白色,就进山采药,可见诚心之足。
他沿着蜿蜒曲折的山道,闯过朦胧的山雾,径直到了药山的半山腰。山林中,翠绿的植被覆盖在山体上,好似软绒绒的绿毯子。牛蒡集中在一片山坡上,漫山遍野,长得到处都是。这可把他乐坏了,二话不说,从背后的药篓子里掏出一把柴刀,蹲守在牛蒡片旁,三下五除二,连割带拽,将一堆子牛蒡割下,这新鲜的根部还带着一把碎碎的泥土,直接扔进药篓子内。
牛蒡好找,可这荆芥穗可不容易。找遍整个山头依旧寻不见踪影。当他愁眉不展之际,猛然间在一座悬崖边,望见了稀有的荆芥穗。可是它生长在悬崖边,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够不着。虞子安可是豁出去,拿着一根粗麻绳,一头绑在粗壮的大树桩子上,一头绑在腰间。一边往悬崖下面放绳子,一边探出身子,想要够着荆芥穗。
好几次与危险擦肩而过,仍旧不依不饶,亦步亦趋地摸到荆芥穗,连根拔起,眼睛不带眨一下,连着拔了数十个,这才顺着麻绳攀回到悬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