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灯光闪烁
张恒在无人的角落里抱头抽泣着
“怎么了？”张恒寻着声音的方向回头，发现原来是郑玉，她靠墙而站，手里还拿着一杯奶茶
“你什么时候站那的？”
“从你低着头哭开始咯”
“我没什么”
“呵，标准台词开场，”郑玉来到张恒身边，和他坐在一起，“喂，给你的”
张恒望着她推过来的奶茶，摆摆手拒绝了
“行吧，”郑玉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轻轻把奶茶放到一边，“哎呀别看啦，”她坐得近了些，不希望张恒再去看被白布遮住的严西之
“他没有做错什么……”张恒忍着哭嗓，“我也没有做错什么……但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想哭啊？”
“男子汉……”
“大丈夫哭什么哭是吧？你别听他们放屁，你是我朋友，你就有资格在我这哭，我说的！来！”郑玉摊开手，张恒再也忍不住，直接把头伸进了她的怀里
“我跟你说，只要你能呼吸，有泪腺，就可以哭，和你的染色体没任何关系，啊？”郑玉轻轻拍打张恒的肩膀，“以后，哥罩你，你叫我郑哥，我叫你师父，咱两各论各的，哈？”
张恒笑了笑
“怎么？终于笑了呵？”郑玉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抚摸张恒细小的脑袋，“已经发生的事，哭多大劲都改变不了，还不如笑一笑，忍忍就过去了”
“过不去啊……”张恒看着喷泉的位置，无奈叹息，“身边有人忽然间就这样走了……”
“我懂，我懂”
张恒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郑玉
“干嘛呀？哎，我也试过啊”郑玉云淡风轻的态度让张恒难以置信
“那你释怀了吗？”
“释个锤子啊释……”郑玉继续抚摸着张恒的脑袋，望着前方，“说释怀那些都是假的啦，你要是真释怀，就不会提起啦……不过呢，当遇到事情的时候，我就会想想，如果是他，会怎么做？会跟我说什么话？会希望我怎么做？越想，就越有干劲啦，你会感觉……感觉他还在身边，陪着你，只是……只是你看不到他而已”
“想不到你还……挺……文青的”
“什么叫想不到啊？”郑玉假装发脾气，拍了拍张恒的肩膀，“我看上去像是什么很粗鲁的人吗？啊？像吗？”
“像啊”张恒不假思索地回答
“嗯……我还以为我已经是情商低的巅峰了……”
“对朋友，我不想说假话”
“有的时候，如果善意的谎言，可以减少真相带来的伤害，又何乐而不为呢？”
“你还真的挺文艺的”
“你还真的挺低情商的”
“我是啊”张恒再次不假思索地回答，俩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喝啦，提神啊”郑玉把奶茶再次给了张恒
会议室里
“今天把大家召集到这儿来，目的是什么大家都清楚”会议上，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主席位置讲话，“校长年事已高，身体不便，所以今天，由我来代开这个小会”
“那么，我来简单讲两句，事件发生一小时内，我们已经把所有的言论删除干净，包括贴吧，天涯论坛，知乎，哔站，但请各位注意一下，上个月，一个最新推出的短片分享平台——抖音，这个平台的言论，处理起来会比较棘手，目前我们正在跟进，大家看到也要积极举报，举报的原因是过于血腥，引起不适，还有不符合核心价值观”
“至于家长方面，我们也已经做足了善后工作，确保他们不会对外界传播一点消息，而且我们很明确，严西之所作所为都是他咎由自取的结果，和校方只有间接关系，没有直接关系，该生缺乏主观能动性，法律意识欠缺，是造成此次事件的根本原因”
“那么，说到这里呢，我们要特意感谢，我们的林晓柔主任！”
说到这里，所有人把目光齐刷刷看向林主任，让她受宠若惊
“林晓柔女士啊，在她还是老师的时候，就发现了严西之同学存在安全隐患，因此主动向校长回报工作，这样才避免了悲剧在校内发生，没有殃及校内的学生和老师，现在事情发生了，恰恰证实了严西之同学，确实存在严重的心理问题和极端的暴力倾向，不敢相信啊，如果事情是发生在校内课室或者宿舍的话会怎么样，林晓柔老师，哦不，人家已经是主任了，不好意思，林主任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因此，这次的升职，大家都没有意见吧？”
众人标准地笑笑，摇摇头
“林主任，心理压力不要太大，虽然事出突然，但是根据《学生伤害事故处理办法》规定，学生有特异体质，特定疾病或者异常心理状态，学校不知道或者难以知道的，不需承担责任。这世界上，有两种人是最有特权的，一种是未成年人，另一种是精神病患者，而严西之是个未成年的精神病患者，所以你是个当之无愧的功臣，更何况，每过几年，学校就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发生，不是我们学校，就会是别的学校，我们控制不了，只能善后，放宽心”
“我明白了”林晓柔微微点头
“如果要是每一件事我们都要过不去的话，哇，那可能我们自己就患上什么，跟严西之一样的精神病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哄堂大笑
“好，接下来，让第一个接触这个学生的杨方林老师来跟我们讲讲，整件事情的经过”
众人又开始拍掌欢迎
晚上 市游泳馆
灯光下，泳池内，水花四溅
游完泳后，林晓柔静静地站在淋浴喷头之下，花洒落下的水流淌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却无法温暖她那颗冰冷且愧疚的心。
浴室中，氤氲的水汽弥漫在四周，将她紧紧包裹，宛如一个无形的牢笼，困住了她的身体，也困住了她的灵魂。
她微微低着头，双眼无神地望着脚下汇聚的水流，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严西之的笔记本上。
水珠从她湿透的发梢上接连坠落，打在她那光洁的肩头，又迅速地滑落，沿着她那曲线起伏的身体向下 流淌。她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任由热水冲刷，仿佛这样就能洗净她内心深处的乱麻。
突然，她的身体微微一震，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缓缓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水汽，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恐与难以置信。
在她的幻视中，严西之就站在浴室的对面，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无尽的哀伤。
严西之肥胖的身影在水汽中若隐若现，仿佛有着一种强大的力量，让林晓柔无法逃避。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时间竟发不出声音。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整个浴室里只剩下热水流淌的声音和她剧烈的心跳声。
“不好意思小姐，我们的营业时间到了……”
“好的好的”听到走廊里管理人员的声音，她才从复杂的心绪中猛地回过神，迅速擦干头发，穿上浴袍，离开隔间
“小姐！”那位皮肤略黑的工作人员叫住她，“这是你的泳镜吗？”
她回头一看，张恒送给自己的泳镜，静静地放在了浴室的置物架上
轻轻拿起泳镜的那一刻，她想了很多
“哦，可能是前一个人的吧……”
说罢，她放下泳镜，迈着自信的步伐，朝着工作人员的反方向走去……
隔天傍晚，张恒来到出事地点，坐在桥墩上，默默吃着苹果，吃着吃着，看了看身后被老严撞塌了的柱子
夜晚的灯光下，它正在被重修，几个工人正忙着用吊车把铁质的校徽，搬到塔的顶峰，安装上去
他看着即使被撞了也可以迅速恢复的校徽，嘴里咀嚼的节奏也变慢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被吊起的巨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