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们多吃点。我吃饱了。”他看着慢慢变空的菜盘子。
姜丰起身,佝偻着身子,瞪圆眼睛,说:“傅大人,不如今夜在我家凑合住一宿?”
“不了,姜伯伯,我要回县衙,还有公事要忙。”他拒绝道。
“这样,让小满送你一程。”姜丰深知傅青夜公务缠身,让姜晴雪送送他。
她也是懂事,麻利地丢下半碗饭,将筷子齐整地摆放在碗边,带着傅青夜出了姜家大门。“爹爹,娘亲,我们走咯,你们慢慢吃。”
姜晴雪将傅青夜送出去,刚出了六盘街,傅青夜说:“晴雪,不用送,我自己回去。你回家陪爹妈吃晚饭吧,帮老人家收拾碗筷,减轻他们家务负担。”
“是,大人,一切听你。”她俏皮地说,突然对他千依百顺。待傅青夜高大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她望着离去的影子,怅然若失,有些舍不得他离开。
姜晴雪背过身子,两个人的身影在长街上得到具象化。一男一女,颀长的背影倒影在街道上,愈离愈远,可两颗互相欣赏爱慕的心却是越走越近的。
次日清晨,因为县衙无事,傅青夜给姜晴雪放一天假。
姜晴雪在床榻上来个鲤鱼打挺,起身梳洗妥当,换上一身蜜蕊色秋板貂皮金丝织甲窄银袄,头上盘十字髻,斜插金色绒花。她兴冲冲地前往郸城县衙,一进门喊开了,“傅大人,傅大人,今天猫儿巷有庙会,一起去啊?”
守候在县衙门外的官差大哥刘宁伸出食指,轻嘘,“我说姜仵作,你小声点,我们大人还没醒来呢。”正说着,傅青夜掐着腰间的皮带,从内堂走出来,不屑地说:“一大清早,谁在嚷嚷?”刘宁给她使了眼色,示意她莫要多嘴,拱手作揖,“回傅大人,刚才县衙院墙上跳来一只野猫,叫唤个不停。”他双手背后,皱着眉环顾四周,没好气地说:“怪不得。”复又看了一旁的姜晴雪一眼,拇指食指捏着下巴,思索片刻,说:“得了,行,今天无事。我同意跟你一起去庙会。”刘宁羞红脸,识相地默默退到后边去了。
一路上,姜晴雪和傅青夜结伴而行,俊男靓女,引得行人纷纷侧目。她倒是不忌讳,一路上叽叽喳喳个没完。而他不作声,默默听着眼前这个女人不断唠叨,不生气,亦不阻止。
妈祖庙在猫儿巷子的巷口拐角处,两层庑殿歇山顶的建筑,红漆木柱子,绿额上的图案精美纷呈,八仙过海,王母蟠桃盛会,精卫填海,等历史神话故事,跃然墙上,栩栩如生。乌黑的瓦当上亦绘制着图案,檐角高高飞起,挺翘着,悬吊的铃铛叮咚作响。
庙里人流穿梭,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庙门外,亦是热闹非凡。舞龙舞狮,杂耍,顶碗,萨满跳舞,丰富多彩。一队身穿金黄色表演服的男子们赤裸着胳膊,头扎黄帽子,手里举着木棍子,从庙门口经过。金黄色的龙身,跟飞龙在天一般,金黄色的鳞片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特别是这龙头,个头硕大,贴金描银,五彩斑斓。乌黑的瞳仁,白色的眼白,硕大如铜铃一般突出。龙嘴一开一合,随着节奏舞动着,繁华了整条街道。
舞龙队侧边,围满了许多百姓。圆圈中央站着一个男子,手里举着火把,嘴巴一吹,焰火喷涌而出,成倍喷射,骇得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姜晴雪最爱热闹,拼命往人群里挤去,如同一个小迷妹,蹲守在位置上,认真地看表演。傅青夜跟随在舞龙队伍后面,一转身,一眨眼,竟然发现她不见了。他着急忙慌地出去寻她,而她则若无其事地混迹在人群里,观看精彩的表演。
待表演完毕,百姓们做鸟兽散,徒留她一个人站立在空荡荡的地方,左顾右盼,才发现傅青夜不见了。她一个小妮子,也不着急,反而被妈祖庙门口的糖葫芦给吸引了。只见庙门口站立着一个头发花白,衣衫朴素的老伯伯,捧着木杆子,上面插满着甜丝丝的糖葫芦。一串又一串的,斜着插在稻竿上。
她拿了一根,付了银两。只见这糖葫芦冰甜无比,晶莹剔透,怪好看,还怪好吃。“咔嚓”,一咬,糖分十足,脆甜脆甜的。这糖啊,粘了她一嘴。刚要走,忽闻庙会里出来的两个妇人在嚼舌根。
“你知道吗?王员外纳了一个小妾,修建了一座辟芷阁。”一个妇人掩面说道。“真的吗?哪里来的狐狸精,迷得王员外七荤八素的,这可把正妻给急坏了。”另一个妇人应和道。“我说你小声点,这里人多嘴杂,走,去我家,我好好跟你说。”妇人拉拽着另一个妇人出了妈祖庙,往猫儿巷走去。
咦,这个王员外是何许人也,怎么都在议论他,难道这王员外是娘口中的那个王员外?姜晴雪暗自嘀咕。
刚一回头,脑袋碰到一座高山,硬硬的。她揉了揉生疼的额头,抬眸,刚想发作,却发现不是别人,正是傅青夜。她的怒火顿时熄灭了,嘿嘿一笑,嬉皮笑脸地说:“是傅大人啊?”他双手环抱,皱着眉头,一脸愁容,焦急地说:“哎呀,晴雪,你去哪儿啦?害得我好找!”
她食指碰着食指,不好意思地说:“我贪玩贪吃,忘记了你。”
“你呀,小孩子心性,改不了!”他嗔怪道,却是一脸宠溺,拍拍她的脑袋,摩挲着她头顶的秀发。
二人同行,庙会结束,傅青夜打算将她送回家。姜晴雪不解地问:“傅大人,你可知王员外?”
“王盼山?你怎么提起这个人?”他疑惑地问。
“哦,没事,我就问问。”她掩饰着说。“王盼山,可是郸城的富人,在郸城经营一家古董店,古雅堂。小至郸城,大至南京城的各色名贵古董,他都收集,可谓是富甲一方。”他耐心介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