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仪站立在桥面上,扶着栏杆,正暗自感叹琉璃瓦的美妙,突然天空闪过一道闪电,迷蒙的天际瞬间裂开一道缝隙。
辟芷阁顶楼的大片窗纱上出现两个女人的倒影。依循身形,他很快辨认出其中一个是苏芷柔。
正当他纳闷之时,另一个女人手执利刃,凶狠地朝着苏芷柔刺去,顿时鲜血如注,溅湿乳白色的窗纱。
这道刺目的闪电正好照亮了这一幕,谋杀的场景如鲠在喉,挥之不去。刘仪不禁凝眉,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苏芷柔的痛楚。
“不好,杀人啦!”刘仪惊呼。
这一声响彻云霄,凄厉的呼喊声,惊醒王府宅院内的家丁,大家倾巢而动。
刘仪快速朝着辟芷阁的方向奔跑,还未到阁楼面前,只见顶层燃烧起熊熊火焰,顷刻间将阁楼顶部悉数吞没。刘仪站立在高大巍峨的辟芷阁间,感觉到无力和无助。他是个小人物,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挽救不了。
他痛哭流涕,双膝跪倒在汉白玉台阶上,抱头哭泣,却无能无力。他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的无能。
很快,一群家丁们排着队伍朝辟芷阁前来,而刘仪生怕被人认出,急冲冲地丢下苏芷柔,从王府宅院的后门逃窜,回到猫儿巷一方简陋贫苦的小天地。
郸城县衙内,刘仪跪倒在冰冷的砖石地面上,低垂着脑袋,痛苦地回忆着往事。说到苏芷柔遇害的一幕,他整个人陷入癫狂,睁开如铜铃般大的眼睛,双目遍布红色的血丝,甚是骇人。
“真是想不到,你和苏芷柔同是苦命人,太可怜了。”姜晴雪暗自感叹,为二人的凄美爱情故事而感慨。
傅青夜拇指食指轻捏下巴,断定说:“现在苏芷柔遇害,有了人证。刘仪亲眼目睹苏芷柔被杀害。刘仪刚才说了,杀害苏芷柔的是个女凶手,如此这般,只要召集王府所有女眷,一一辨认,就能找到凶手。”
她推测说:“能进出辟芷阁这么高级场所的,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婢女,那么最有可能杀害苏芷柔的是王府的各位姨娘。”
“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怎么才能知晓谁是那夜接触苏芷柔的姨娘?”他犯了难。
她思索良久,斜眉说:“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行不?”
“什么办法?”他诧异地问。
正值烟花三月,春暖花开,乍暖还寒。王府宅院花园里的腊梅盛开,一枝枝绽放着梅花朵儿。
有的只盛开一两瓣花瓣儿,娇艳欲滴,迎着金黄色的花蕊,散发出阵阵幽香;有的只有一朵花骨朵儿,花瓣闭合,紧紧包裹着,偶有蜜蜂经过,轻敲花门;有的整朵散开,五瓣花瓣,远远望去,犹如观音菩萨的坐莲,而金黄色的花蕊便是顽皮的童子。
花苑内,王盼山府宅内威严大气的主母,还有两位如金丝雀般娇养的姨娘皆到场。
王府当家大主母沈曼香,出自名门闺秀,娘家是苏杭一带的织造大户,曾经为朝廷效命,宫里娘娘所穿的金丝绣制衣衫的布料皆出自她家。
二太太李清漓,娘家亦是非富即贵。本人是郸城珍珠大户的女儿,平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家里有一个规模宏大的养珠场,还有一群为其效命的采珠奴。
三太太赵芳舒,本是春斋楼的一名戏伶,弹琵琶一绝。因这技艺精湛,容貌绝美,气质出尘,被王员外相中,做了外室。
三位太太嫁进王家,金玉其外,从不缺衣少食,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平日里都有贴身婢女伺候,衣食住行,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温室里的花朵,今日在春日花苑,叽叽喳喳,如鸟雀聒噪。
二太太李清漓手里捏着一方香色绸绣绢帕,鬓间别着一枚金菊花宝顶簪,着一身鹅黄蜀锦五彩刻丝窄银袄,不耐烦地说:“这春日,倒春寒,让我们来花苑做什么?”
三太太赵芳舒一甩香色绸绣绢帕,一股胭脂水粉味扑面而来,碎嘴说:“是不是老爷今儿个古雅堂无事,赋闲在家,想要在花苑听曲儿?”
赵芳舒一脸小家子气,穿着一身玫红滚雪细纱刻丝八团窄银袄,分外俗气。她两颊上涂的胭脂比其他两位涂的更加浓重。
半晌,大主母沈曼香开口了,“我说你们两位,给我住口!老爷自有老爷的打算,你们着什么急?瑶华,给众位姨娘沏一盏茶。”
伺候在侧的瑶华听闻,立马福了福身子,说:“是,主母。”
须臾,瑶华端着兆罗妙相蜜蜡佛手盘子,上面放着四盏茶水,徐徐往姨娘们走来。
“主母,各位姨娘,今儿个老爷有雅兴,请了南京城最好的宫廷画师,给大家画肖像画。请稍等,画师等会就到。”瑶华大声宣告,将茶盘贴紧腰间。
一听要绘制画像,三个人炸开锅。
赵芳舒最是爱美,担忧地说:“怎么不早说?我今天里面多穿一件小背心,要是画起来过于臃肿,岂不是贻笑大方?”
“罢了罢了,这画像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呀不掺和。瑶华,让画师先画她们两个。”沈曼香主动退让。
李清漓眉目间闪过一丝忧郁,“这要是四太太苏芷柔在多好,她的身段可是我们之中最好的。画像上一定是一位清秀佳人。”
沈曼香不乐意,怒斥,“这大春天,你好端端提一个亡故的人干什么,晦气!”
李清漓住了口,但眉目间的忧愁好似一方墨砚上化不开的墨汁,久久无法散去。
“哎哟,画师来了,画师来了。”赵芳舒热情呼喊道。
只见一个穿着剪裁讲究衣衫的男子走过来,拿着画架子,水粉颜料,还有绢纸。
“众位太太,你们谁先来?摆好一个固定的姿势,我就可以为大家画像了。”画师小甲宣告道。
太太们跃跃欲试,拿着喜爱的道具,团扇,花束,金盘子等,摆出最妖娆的姿势。花苑热闹非凡,花枝上花朵争艳,姨娘们亦是如这怒放的花朵,绽放着独属于自己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