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筠有了大家主的踆乌玉佩傍身,寻了匹快马,从燕都直奔幽州渡口。按照约定,张冉持明王令牌回皖南郡向庆宁公主求运粮草,顺利的话,不出三日便会到达幽州。
这三日的时间里,祝筠看望了孙平,向他讲述了救下北山俘兵后发生的事,以及接下来的打算。孙平听罢一阵唏嘘,执意要跟随祝筠一起,却被祝筠劝住了。一来孙平伤未痊愈,二来祝筠也不愿孙平冒着风险,夹在自己与王姬之间。
借着大家主的踆乌玉佩,祝筠不但搞来了草原三十六部的地图,也成功召集到了运粮的人力和车马。从请求齐相拜见王姬时,他便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世上知道“腐毒”解药的不只有王姬,还有大巫。既然王姬要守信义,那就向大巫求药。抢在燕国之前,解草原燃眉之急,以此诚意,换“腐毒”解药,这是救文文的最后机会。
祝筠无心安寝,每日都在渡口焦急的徘徊等待,终于在三日后的晨光熹微里,等到远来的帆影。
北入草原皆是旱路,祝筠等不到所有粮草卸船装车,就先领粮车五十出发了。
灰白的天,松散的雪,漫无边际原野。北国的风雪是祝筠从未领略过的刺骨严寒。风贴地而起,卷起的雪花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呼啸的北风里,驼铃像是被攥在了咿呀学语的幼子手中,铃铛摇的疯狂刺耳。
“风太紧,不能再走了,得避一避。”向导追上祝筠。
“天色尚早啊。”祝筠舍不得浪费大好的白日。
“按照现在的速度,日落前根本赶不到下一个烽台。这样的风雪,加上狼群环伺,烽台之外过夜就是送死。”向导说的很坚定。
祝筠原本想再争取一下,但看着一双双忧虑的眼睛和骆驼默默呼出的热气,心蓦地动摇了。
“少爷——”风雪里的声音极是飘渺。
“孙平!冉大哥!”虽然看不清是什么驮着他们在雪地里奔跑,但那两个人影祝筠一眼就就认出来了。
“呼,还好赶上了——”张冉拽紧缰绳,像驾驶马车一样熟练的将雪橇停在了祝筠眼前。七条灰毛犬摇着尾巴吐舌头,身上冒得汗气清晰可见。
“你们怎么跟过来了!”祝筠看着毛茸茸后的两个人,很是意外。
“知道这批粮草是运进草原的,梅芮少君召全城百姓都来帮忙呢,”张冉搂着祝筠的肩头,“我得空赶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的地方。”
“少爷不必紧张我,即便少爷是为求药去的,但少爷是全心全意要将粮运给各部。梅芮都出手了,我来帮少爷也并无不妥。”孙平笑笑。
“可你的伤……”祝筠着实紧张孙平的身子。
“皮外伤而已,何况我用的伤药都是顶顶好的。”孙平道,“雪地里运输还是雪橇快,日落前赶往下一个烽台不是问题。少爷先往查库图部送信,他们部落离这里最近,而且养了许多雪橇犬,由他们接应,能更快见到大巫。”
张冉点点头,“孙少君说的对,虽然我驾驶雪橇的技术是现学现卖,但我现在已经熟能生巧了。”
“那这里……”祝筠忧心自己走后运粮的进度减慢。
“少爷放心,这里有我。”孙平拍拍胸脯,吩咐几个伙计将粮草搬到雪橇上。
祝筠没有再推辞,他相信孙平所提方案是最优的。雪橇再度启程,迎风踏雪,任狂风的裹挟的雪花割在脸上。
一整日的赶路,张冉的脸颊早已麻木,仿佛被冰霜冻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了一口冰冷的刀刃。他知祝筠应也如此,祝筠的身子骨比他弱,既然祝筠没有喊停,自己便也一刻不曾停歇。
赶到第二座烽台时,风雪已经停了。广袤的草原,群星璀璨,只可惜路赶的急,并无闲情去欣赏这样的好精致。
张冉生了火,犬儿趴在篝火旁啃起骨头,祝筠架锅熬了粥。
“侯爷带我离开白玉京的那天早晨,我也喝的白粥。”祝筠看着跳动的火苗,不自觉就想起从前的事,“我被管事带走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死定了……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机会离开那个鬼地方……”
“嗨,过去的伤心事,怎么还提。”张冉填了把柴,在祝筠身旁坐下。
“冉大哥,我害怕,我怕侯爷撑不过这一劫……”多日强撑坚强,终于在这个寂静的雪夜,忍不住放声恸哭。
张冉叹了口气,搂着祝筠,他嘴不笨,但这一刻,很难说服自己说些安慰人的话。
祝筠忽地抬起头,抽噎声随之戛然而止,他擦干眼泪,“我认得北极星,现在风雪停了,我们连夜赶路吧。”
张冉犹豫了,自己可以不眠不休,那些家犬却不能。
祝筠见张冉的目光落在家犬上,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前面一段路是很长的缓坡,雪地又滑,我们可以用像纤夫拉着船一样赶路。家犬可以在橇上休息。”
“好。”张冉干了粥,收拾东西再度启程。
赶路的速度慢了下来,但只要是在路上,只要是不停的向前,就会安心。
“嗷呜——”不知赶了多很久的路,狼嚎声开始不绝于耳。张冉放下家犬拉雪橇,希望能快些离开狼群聚集的地方,那些家犬却像受惊了般,一动不动。
“冉大哥!”祝筠指着光与暗的混沌处,幽绿色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一匹狼嗅着猎物的气息缓缓走来。
“嗖——”一发袖箭出,野狼应声倒地。它身后的几匹狼也停下了脚步。
“多点几个火把,保护好自己。”张冉将袖箭给祝筠带上,然后拔出佩刀,站在祝筠身前。
祝筠动作很快,三个火把次第点亮。只是随着光芒照射的范围扩大,他们发现狼群的像鬼火般在雪地中围了上来。
“当年我随侯爷南征北战,一人对上十几敌军都能破出重围,区区十几头狼算什么。”张冉道。
“背后交给我。”祝筠攥着袖箭。
头狼猛地扑了上来,张冉一刀斩下,滚烫的热血融进雪地。身后的狼群似是受到了召唤,冲着血腥气纷纷扑来。
祝筠左手护着喉咙,右手袖箭不断射击。幸而有高照曾传授的袖箭防身之术,无狼能入祝筠身前三尺。只是狼群似是无穷无尽般,祝筠最后一支箭射出之际,两匹狼同时扑了上来。祝筠情急挥着火把格挡,却被其中一匹咬住胳膊。张冉闻声回刀斩杀身后两匹狼,祝筠才得以保全臂膀。
“冉大哥——”祝筠的瞳孔急剧放大,眸中一匹豺狼张着獠牙扑向张冉的项颈。祝筠不惧疼痛,猛地将张冉向一旁推,那匹狼竟擦着二人的脸庞跃了过去。
“我的袖箭空了。”祝筠道。
“别怕,我在。”祝筠倚着粮草垛,张冉就站在他身前。
“嗷——嚎——”远处的嚎声此起彼伏。然后火光像流星一样划破黑暗。狼群开始骚动,它门停止了攻击,然后不约而同的散了。
“我们赢了?”祝筠诧异这突如其来的胜利。
“有人来了。”张冉灵敏的注意到渐行渐近的火把。
“是库图部,”祝筠看见了虎皮,库图部标志性的穿搭,“冉大哥,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