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铺子门前挂着一个“肖”字。蒋老太太想起庄头还夸肖家打的镰刀轻便趁手，秋收时能省三成气力。
"这桂花糕的模子倒精巧。"老太太满脸笑容地接过，轻咬了一口，点头称赞，“嗯，不错。”
后来，祖孙俩将今天的事情跟蒋父蒋母说了，两人也很气愤，同时也感到后怕，吩咐蒋林以后要多注意，而亲自登门致谢的伙计，让蒋老太太吩咐蒋林替长辈分忧为由接下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
蒋老太太本来打算过两天就回去，如今一看，她的儿孙还需要她的护佑，尤其是今天经此一事后，蒋老太太就决定延长此次在蒋林家小住的日子。
蒋父蒋母是开心的，老人家愿意多住，说明自己孝道做得好。
另一头，水出玉与献君也并没有闲着。
"水姑娘尝尝这个。"献君忙捧出竹篾食盒，里头躺着对喜鹊登梅的糖画，"西街张记新熬的麦芽糖，说是比往岁更清甜。"
对街茶寮里，水出玉咬着芝麻糖嗤嗤直笑："赵老二这呆头鹅，也不瞧瞧我挂的玄铁八卦镜。"她晃着绣缠枝莲的钱袋，里头铜板叮当响，"那日他摸走这个空荷包时，怕是没瞧见咱们往他裤脚撒的香灰。"
要说这戏还是他们二人搭的台呢，情节发展不太受控，到底最终往符合能接受的趋势，不过二人在不远处看着这场闹剧，笑得差点从茶桌上跌下去。
“是啊，这叫做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啧啧啧，这也是他自作自受。”
“看起来赵老二并没有善罢甘休。”
献君冷笑一声：“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那日，赵老二也是将陪同献君采买的水出玉当做目标的，只不过这水出玉和一般的女人不一样，她身上带着的钱袋子只是个装饰，里面并没有多少钱，而真的钱袋子被放在献君那儿。
毕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去惹一个高大威猛的壮汉。
那天翌日晨雾还未散尽，华严寺檐角的铜铃沾着露水轻响。
小夭哥盘坐在青石阶上削桃木簪，脚边炭炉煨着罐松子茶，袅袅茶烟里混着后厨刚蒸好的素包子香。忽听得山门外竹扫帚噼里啪啦倒了一片，抬眼就见水出玉提着裙摆冲上台阶，发间珠花都歪到了耳后。
"小夭哥快瞧！"水出玉把个绣缠枝桃花的荷包拍在石桌上，里头蹦出三枚铜板并半块芝麻糖，"那呆头贼顺走的竟是这劳什子！"她气得像只炸毛狸奴，袖口还沾着追人时蹭的糖画渣。
献君慢悠悠晃进来，怀里抱着只油纸包："西街王婆刚炸的糖油条，趁热..."话没说完就被水出玉瞪了回去。他无奈摇头，从袖中摸出个鼓囊囊的靛蓝布袋——这才是真钱袋，袋角还绣着只打瞌睡的猫儿。
小夭哥噗嗤笑出声，削尖的桃木枝在掌心转了个花："去年浴佛节，金家马车接我回府那阵仗才叫热闹。"他往炭炉里添了把松针，火苗忽地蹿高，"那日我在醉仙楼点了一桌素斋，掏钱时才发现荷包早换了主，掌柜的当我要吃白食，急得要把我押去后厨刷碗。"
晨钟恰在此时敲响，惊飞檐下筑巢的燕子。
水出玉听得入神，连糖油条凉了都未察觉。
原来当年金家得了信，二十个青衣小厮捧着银盘鱼贯而入，叮叮当当倒出满桌铜钱。最绝的是金夫人亲自提着食盒来接人，盒里翡翠饺个个包成小元宝，说是要给"少爷"压惊。
"后来那贼人呢？"水出玉眼睛亮晶晶的。
小夭哥用桃木枝拨弄炭火，笑得狡黠："浴佛节那晚，有人往较隐蔽的功德箱捐了双倍饭钱。"他忽然冲山门努嘴，但见个灰衣人正往庙里探头探脑——可不就是赵老二！只是今日他裤脚沾满苍耳，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活像只扎满刺的刺猬。
外头忽然惊呼小沙弥的声音，小夭哥出去了一会儿便回来了，手里有一个食盒。
献君慢条斯理展开油纸包，糖油饼的甜香混着松烟袅袅升起。
华严寺的晨钟惊起檐下白鸥，小夭哥蹲在香樟树下煮着桂花，陶罐里咕嘟冒泡的糖水映着水出玉气鼓鼓的脸。她正摆弄着钱袋，袋角还粘着片粉红色的桃花。
"那日我在城隍庙会摆糖人摊边上就有听说别的。"小夭哥削着桃木签慢悠悠道，"赵老二顺走别人装铜钱的竹筒时，怕是没瞧见摊子底下拴着的铃铛。"他突然扬手掷出木签，正扎中丈外树梢的野柿子，"那人追着他穿过三条巷子，倒把人家巡夜的灯笼队引来了。"
小夭哥把小沙弥带来的刚出炉的栗子糕捧着凑过来："要说那家少爷也是个妙人，举着玉骨扇非要赵老二表演'五傩搬运'。"他学着纨绔子弟的腔调，"'你若能从本少爷身上摸走玉佩，赏银十两！'"
水出玉噗嗤笑出声，袖中滑出串糖葫芦："我也知道这个，结果赵老二的手刚挨着衣角，就被人家护院当街按在糖画摊上。"她晃着糖葫芦比划，"那糖稀淋了他满头，活像戴了顶琥珀冠。"
谁叫他惹上了豁城的地主家。
后来就多了个叫卖声，是那赵老二耷拉着脑袋跟在货郎后头，胸前挂着"悔过自新"的木牌。原是人家罚他每日清晨给孤寡老人送米面，这会儿他肩头米袋破了个洞，细白粳米淅淅沥沥洒成条银线。
"要说他背后那位..."小夭哥忽然压低声音，从袖中摸出半块鎏金腰牌，"上月我在城西茶楼见着个戴幕篱的男人，这物件就是从他随从身上掉下来的。"牌面隐约可见一些“曹”字的朱漆残印，在晨光里泛着诡谲的光。
水出玉正要细看，献君突然往嘴里塞了块栗子糕："西街张婆的八宝粥该出锅了。"
水出玉瞥了一眼献君，转而对小夭哥道：“小夭哥，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