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后,在街市上随意游玩。柠舞心事重重,道:“这个案子好像还有很多事没问清楚呢,怎么突然就结案了?你不觉得这个程大人审案很是草率吗?”半山道:“没错,是很草率,但表面上看起来很合理。”柠舞道:“嗯,这是为什么呢?”半山道:“这个程骏业,他审案肯定首先要考虑自己的利益,当他发现此案有可能会涉及到朝中的一位将军时,就不想多管了,弄了一个表面上看起来很合理的结论就强行结案了。”
柠舞道:“他就这么惧怕将军吗?”半山道:“这也不是惧怕,同朝为官的,互相之间多少都要留些余地。此案牵扯到将军,不管是哪个将军,只要是个将军,在朝中都是有品级的,程骏业心中就会有所顾虑。如果这只是个小案子,那这样随便结案也并无不妥,反正又无人认尸;如果这个案子真的跟某位将军有关,那程骏业犯不着为了一个寻常百姓的性命就跟将军过不去,他就会考虑如何断案才对自己有利。若是这个将军希望这个案子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一定会或明或暗的联络一下程骏业,现在程骏业可能是什么消息都没有,所以这种情况程骏业可能是想等一等,所以就先留着尸体不火炼,也有可能是如今的局面对那个将军有利,所以人家不想出头干预。总之不管怎样,把案子尽快结了对京兆尹来说都是最好的。”
柠舞道:“满满的人情世故啊。”半山道:“有些做官的暗中弄死几个下人其实都是常事,若真的都细究起来,大半个朝廷的人都要坐牢了。”柠舞道:“好吧,但是我还是想知道,焚花影到底是哪来的。”半山道:“胡子澈都已经死了,这永远都是个迷啊。”柠舞道:“你说错了,就算胡子澈还活着,他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关键是那个从包间里跑出去的妇人和那个同胡子澈一起进入酒楼吃饭的人。”半山道:“哦,对,没错。”
柠舞道:“程骏业完全可以多派些人手找到这两个人,然后严加审问。”半山道:“但是现在这已经不可能了。”柠舞道:“另外,胡子澈这个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一个寻常百姓。”半山道:“为什么?”柠舞道:“寻常百姓就算得罪了什么人,人家犯得着用这么罕见的药物谋害他吗?而且你别忘了,胡子澈能徒手接住一个从三楼掉落的人,这证明他一定是有功夫在身的。”半山点头道:“有道理。”
柠舞道:“另外还有一个细节很重要,刚刚在公堂上小二说,胡子澈和路人乙一同前去吃饭时,胡子澈曾问了一句,不知杜将军能给我安排什么样的职位。”半山道:“对,是有这么一句。”柠舞道:“好,假定胡子澈确实会功夫,那这个杜将军能给他安排什么样的职位呢?”半山道:“杜将军既然是个将军,那给他安排的无非也就是百骑长或者伍长之类的。”柠舞道:“嗯。”半山道:“对了,我想起来那日在忆香楼时的情形,当时杜含元似乎和胡子澈聊的很投机。”
柠舞道:“没错,是这样,这几乎已经说明了胡子澈所说的杜将军就是杜含元。”半山道:“没错,而且杜含元很欣赏胡子澈这个人。”柠舞道:“嗯,很欣赏他,那杜含元肯定会觉得胡子澈是个可造之材,所以就想抬举他一下,把他安排到自己的军队里面做事。”半山道:“这么说合情合理。”柠舞道:“这里我想到一个问题,小二说的路人乙是杜含元吗?”半山道:“难说,路人乙有可能是杜含元,也有可能是杜含元派的人。”
柠舞道:“嗯。这里又有一个问题,就算杜含元有意抬举胡子澈,也没必要专门约他出来吃饭谈这件事啊,去将军府上吃不行吗?胡子澈毕竟是个百姓,能让堂堂车骑将军赏识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杜含元何必非要请他吃饭,请他吃饭也就算了,还要在长安最贵的酒楼吃。”半山道:“也许这个酒楼是他们认识的地方,有特殊含义。”柠舞道:“说得好像他们是情侣一样。”半山道:“嘻嘻,好吧,那也有可能是胡子澈请杜含元吃的饭。”
柠舞道:“那就更不合理了,他请得动吗?”半山道:“那你说怎么样才合理?”柠舞道:“考虑到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觉得应该重新理一下思路,也许整件事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半山道:“那是怎样一回事?”柠舞道:“整件事看起来似乎更像是有人故意做的局。”半山道:“故意做局?”柠舞道:“没错,做局之人的目的有可能是要毁掉胡子澈的名声,也有可能就是要杀掉胡子澈,并且还要让尽可能多的人看到,以此证明胡子澈之死只是事发偶然,跟任何人都没有干系,所以才选择了忆香楼这个地方。”
半山仔细的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道:“没错,忆香楼每天都是人满为患,人确实很多。”柠舞道:“另外呢,忆香楼是个酒楼,不是私宅,死在这里,所有人很自然的就会认为他的死肯定跟忆香楼是没什么关系的,但是死在别的地方,说不定衙门就会调查一下死者所在房屋的所有人了。”半山道:“嗯。”柠舞道:“这样说就能解释为什么杜含元或者杜含元派的人要跟胡子澈到忆香楼吃饭而不是在私宅吃饭的原因了。”半山道:“那杜含元为什么非要处心积虑的杀死胡子澈呢?”
柠舞道:“胡子澈身上一定隐藏了一些东西,而这个东西是杜含元忌惮的,这么说合理吗?”半山道:“胡子澈只是个老百姓,最多也就是武功高强,杜含元要杀他有的是办法。”柠舞道:“所以就用了这样一种办法啊,这种办法是最能撇清关系的。到现在为止此事跟杜含元都毫无干系,衙门也没有调查杜含元。”半山道:“衙门根本就不敢调查杜含元。不过我觉得重要的是,杜含元位高权重,他要是想杀胡子澈,直接杀不就行了?还这么麻烦,设计了这么个情节。”
柠舞道:“你忘了胡子澈也是练过的,杜含元未必打得过,要不然杜含元为什么那么赏识他呢?”半山道:“有道理,但是杜含元打不过,杜含元多找几个帮手不就行了?”柠舞道:“这就再一次说明了胡子澈身上一定隐藏了一些东西,若是胡子澈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或者说出来,杜含元就会万劫不复,所以杜含元不敢借他人之手做这件事。”半山道:“他们之间认识的时间又不长,能有什么啊?这只是你的猜测。”
柠舞道:“杜含元这种人很难说的,也许杜含元有个小金库,里边有许多银票,他要是找帮手,动手之时胡子澈直接把小金库的所在地说出来,那些帮手难保没有一两个动心的。”半山道:“你真会想象。”柠舞道:“总之,杜含元会有一些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事,而我,只是想找一个最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这件事。”半山道:“哎呀,整日在太学读书,闷都闷死了,今日在这里帮你分析案情,还挺有意思的。”
柠舞道:“呵呵。还有一点,刚刚仵作说胡子澈的后脑被钝器击打过,应该是摔倒时磕到了地面。”半山道:“是啊。”柠舞道:“但是不偏不倚的正好磕到了后脑,要知道想致人死命的话,击打后脑是常用的手段啊。”半山道:“也是啊。”柠舞道:“算了,这一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杜含元。”半山道:“嗯。”柠舞道:“有一点我想不通,也是从一开始就引起我兴趣的。”半山道:“什么?”
柠舞道:“这个案子当中为什么出现了焚花影?按照我们刚刚的分析,其实焚花影完全没必要出现。”半山道:“是啊,用蒙汗药也行啊。”柠舞道:“蒙汗药不行,蒙汗药不会致人死命,而且最重要的是,用蒙汗药的话,衙门一定会严加调查的,因为这是刑事犯罪,不管谁在谁身上用蒙汗药,此案查到最后都必须有人坐牢,否则衙门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包间里出现了春 药就合理很多,因为确实有一些纨绔子弟喜欢在吃饭时淫乱,春 药只是用来助兴的。”
半山道:“哦,对啊,用春 药减少了衙门对此案的关注,也能让杀人者更好的隐藏自己的真实目的,从而不露马脚。但是,正如你所说,这里确实没必要用焚花影啊,焚花影那么难得,随便用点什么春药也能解决问题。”柠舞道:“是啊,此物从何而来甚是奇怪。”半山道:“好吧,先放下这一点,我来总结一下啊,按照刚刚的分析,我们假定胡子澈知道了一个关于杜含元的秘密,这个秘密是杜含元绝对不能泄露的,所以杜含元不敢借他人之手,一定要亲自出马杀掉胡子澈,退一步讲,就算杜含元想找帮手,一时之间也很难找到武功强过胡子澈的人,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武功如此高强的胡子澈,杜含元完全没有把握,于是他就先给胡子澈下药,此时用蒙汗药的话恐有后患,所以就选择了春 药,待胡子澈药性发作时杜含元再下手,就可将其一击致命。整个作案过程杜含元是经过反复推敲的,用春药不会引人怀疑,在酒楼下手更是撇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柠舞道:“没错。”半山道:“唯一的一点就是我们不知道焚花影从何而来。”柠舞道:“是啊。”半山道:“如果我们分析的都对的话,此事必定牵扯到杜含元,甚至杜含元是唯一的知情人,可是,我们又不可能去调查杜含元啊。”柠舞道:“正是啊。”柠舞和半山两人边走边聊,愉快地度过了一整天,不在话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