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誓了！那是誓言啊！”
显然黄俊爱的话不怎么中听，莉莉在发出反驳的同时，射向黄俊爱的视线中含着不满和些微的谴责。
“发誓又怎样？你没见过谁因为违背誓言就当场受到惩罚吧？”
“违背誓言的人会在死后坠入地狱！”莉莉攥紧了小拳头。
这么说来，这个世界的宗教也有地狱的概念。
地球上的宗教里也大多存在对所谓“罪人”施加惩罚的死后世界。
如此的巧合并不能证明真的存在死后世界，只能说各地的人类对死亡有着共通的恐惧、对生活有共通的痛苦，于是在精神需求上产生了共通点……大概也存在统治方面的需求，有着地狱的威胁可以让统治者办事更轻松方便……宗教的诞生、发展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的，连对于“罪人”的定义都随时代而变化。
对于黄俊爱来说，地狱存在还是不存在都无所谓，生者干涉不了死者，渣滓在地狱里受刑也不会让活着的人看到。活着问心无愧过日子就行，渣滓们不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或者融入什么宇宙意识共同体，都随便，早点去就成。
“这世界的神在管理方面恐怕没那么严格……”这里有没有地狱尚且不清楚，但犯不着在此讨论那类事情，“就算违背誓言会坠入地狱，也不妨碍有成群的人立下自己无法坚守的誓言——毕竟违背誓言也没妨碍他们继续活着，该干嘛干嘛。大把的人在立誓之时怀抱着稚嫩的想法，不知世事之艰难，料不到意外之变故，免不了到最后实现不了自己的誓言。你的前男友拉尔发誓之时，显然没想到在你身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料不到他自己面对诱惑时会如此软弱。”
“诱惑？”莉莉泪水迷蒙地侧脸。
“是啊，诱惑，我注意到你前男友在这一带还挺受欢迎的，不是吗？”
莉莉怔怔地盯向某个遥远的地方，喃喃地说：
“确实，拉尔是我见过的最帅最温柔的年轻男子……”
“很多女孩都盯着他吧？借故在他身边晃动，也许还送他礼物什么的？”也就是所谓的倒追。仔细想想，黄俊爱没在生活中见过倒追的情形，甚至没怎么好好见识过男追女——没异性缘的单身男同事似撩不撩地撩一把女同事不能算作男追女吧？应该不算，他们是到处撒网，愿者上钩。也不知道是她没注意周遭还是环境人员构成问题，反正印象里没有那种记忆，若是说鸟类之间的求偶和猫狗之间的桃色她倒是见过……总之，知识几乎都是影视剧里来的……
但即便是出自虚构故事的知识，应该还是能当作参考的吧？
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而且嘛……那方面的生物本能是刻在基因里的，可恋爱技能应该不是与生俱来的吧？父母不传授，学校不教导，兴许有不少人的恋爱技能就是从影视剧里学来，所以在大学时期有流传过那么两三则很尴尬的求爱传说，啊——这类事情，她还真没怎么好好想过，眼下来不及想，得好好接续对话。
“记得以前有人送过小点心、刺绣手帕，我当时心里很不高兴，拉尔就再也没收过了……”
“当着你的面送给他？”
“啊？不是的，是我看到他手边有新手绢和小点心，我问了之后才知道的。”
知道男方有女友的情况下，没强势到一定地步，大抵是不会当着人家女友的面送呢……
“那之后，背地里或许还是有人送，只不过他没收，或是藏起来不再告诉你，”不会当着女友的面送，真的已经算客气了，在她以前读过的漫画里，如果是那种才色平庸、还没什么背景的女主角，那么女配是会当着女主的面公然挑衅抢男人的，“你的样貌在这一带应该也算数一数二了吧？”
“啊……去年的丰收集会上，我被选为了丰收仙子……应该是在大家眼里相当不错了吧……”自述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面上浮现一层害羞的浅笑，但那浅笑转瞬即逝，“……也不一定，有可能是因为我和拉尔在一起……他被选为了丰收信使……唉……”
“不管怎样，你的颜值有一定水准，和你的前男友算是颇为相称，所以没人明着和你抢……他本身也没露出明显的可趁之机吧？但是你又帅又温柔的前男友确实被人惦记着，像块被罩子罩着的鲜肉，被一群飞虫环伺。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突然离开了，罩子突然消失了，发现这一点的飞虫们自然要飞扑而上……在我的家乡有句俗话，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正值青春强健、气血旺盛时期的男性恐怕很难抵御美女的投怀送抱，何况还是个刚刚被迫失恋、精神不在安定状态的万人迷。”
“……好差劲的比喻……”
莉莉的语气仍然显得丧气，但情绪貌似已经平复了很多。
“总之，一边是困难重重、不可望不可及的前女友，另一边是送上门的痴情美少女——你的前男友虽然又帅又温柔，也仅仅只是个普通人啊，上演刚刚那一幕，算算是挺正常的。”
“正常？！”莉莉猛然抬起头，目带怒意看向黄俊爱。
黄俊爱歪歪头，自己是说错话了？看起来把这小丫头惹得生气了。可是她是真心觉得正常。
“那是人性啊，你多活几年就明白了。喜欢迎难而上的人占比是真不高，大家都爱选简单的那条路。”尤其涉及到生物本能，那位著名的柳下惠“坐怀不乱”一事能传颂至今，是能说明点问题的。单单是“坐怀不乱”就能当个道德模范，也是够呛。
“而且选择迎难而上的人，必定怀有某个目标，有着某种与困难相匹配的驱动力。你的前男友看起来并没有那种东西。”
莉莉的脸拧成一团，双唇蠕动，纠结了片刻，然后泄了气一般，低下头，重归宁静。
轻轻地，她吐出一句：
“如果那天我告诉他‘等着我’，他是不是就不会和别人在一起了呢……”
这句话不是对着黄俊爱发问，但她还是应了一声：
“说不准呢。”
“如果神使您早一点带我去见他，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呢……毕竟您说您注意到拉尔很受欢迎……也就是说，您注视我们有一段时间了吧……”
黄俊爱心中一惊。漏洞被这小女孩儿发现了。确实，如果早那么几小时带她去见男友，事情可能就不一样了。要是回答得不好，恐怕不能好好建立信任关系。黄俊爱想了想，最后这么回答：
“虽然我是神派来的使者，但我没有预见能力，我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我是依据你的行动而行动的。你无须为已经发生的事做出假设，那样没有意义，我无法让时光倒转。就这么说吧，你的前男友在自觉万事顺利时迎头撞上了命运的考验——”
她顿了一顿，瞥了一眼再次将目光投向她的莉莉。
“——而他三天就选择了去走更实际、更轻松的道路。”
这话一经说出，那女孩好不容易干了的眼睑又盛满了透亮的液体。
黄俊爱任由她默默流了会儿泪，看看时间不早了，打算催那女孩快点收拾好心情、回去大宅。她打破夜的寂静，问道：
“说到底，你现在是为了什么而哭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