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快出来吧!我们已经离了那鬼地方了!”
李南嘉在农夫的菜车里窝了半个多时辰,加上山路颠簸,她早就快受不住了!
“多谢小哥!”
先前急着逃命,李南嘉都未曾正眼瞧过这农夫的模样,原以为能给土匪窝子送菜的定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想来也该一脸的凶相才是,可细细端看,这农夫小哥比照军中男子,虽身材略矮小些,却生的唇红齿白,一脸的少年气,笑起来隐隐露出两颗虎牙,看上去要比李南嘉还小上几岁,身上的粗布衣裳虽旧,却透着皂角的香气,这哪里像是农夫,更像是落魄人家的小公子。
“娘子放心,盛郎君交代了,要小的送你下山,我们只在此处歇歇脚便继续赶路!”
“小哥如此年轻力壮,为何非要做这要命的买卖?”
“娘子有所不知,我…其实是想找机会寻回我的娘子!”
“既然小哥的娘子也被囚冥牢之中,为何不以相同之法将其救出?”
“她...再也不能如娘子一般活着走出那鬼地方了!”
李南嘉一下子就明白了农夫小哥的意思,他想拿回的不过是他妻子的尸骨。
“小哥,盛郎君可曾说过,他自己要如何脱身?”
李南嘉虽不怎么待见那盛无羡,可人家毕竟几次三番的以命搭救,即便看在两家是世交的情份上,她也不能对他不闻不问,况且盛无羡之所以只身涉险也是为了给她二兄弄解药。
“唉!娘子有所不知…其实…”
“其实什么?还请小哥据实相告!”
“这法子原本是盛郎君为自己脱身准备的,如今他将你先行送了出来,只怕他自己…”
李南嘉这才意识到,盛无羡再一次选择了以命换命的法子赌她能活着走出冥牢那鬼地方,这到底是为什么?她实在想不通,他二人间属实谈不上情分二字,就算两家是故交,也犯不上如此以命相搏,但她的潜意识里却也无法自控的认定,即便如此危及的囧况再发生千次万次,盛无羡也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护住她,这种莫名的信任从何而来,她自己也解释不清。
“小哥,我们…可否等等盛郎君?”
“娘子,逃命这事如何等得?”
“不如小哥先走,我自会找地方躲起来,若是盛郎君当真有个好歹,无论生死,我都要把人带走。”
李南嘉的话直戳农夫小哥的心窝,他如此苟且偷生,为的也只是拿回妻子的尸身,使其不再沦为那帮妖怪的玩物。
“既然如此,娘子可愿随我回家暂避?我也好时时替你打探盛郎君的情况!”
“若是小哥不嫌我叨扰,那便深谢小哥了!
“娘子不必客气,唤我朱萸即可,敢问娘子闺名?”
“朱萸小哥,你唤我…小嘉吧!”
李南嘉已经许久没有说出过自己的名字了,外人都只知她是孙思柔,英国公家的三小姐,其实她只是莫名其妙寄生在别人身体里的可怜虫,她一直都想做回李南嘉,或许她早已没有了做回李南嘉的机会...
朱萸口中的家只是两间简陋的茅草屋,虽建在这深山之中,却收拾的异常整洁,他父母早亡,又无手足亲戚,现下妻子也…,李南嘉实在无法想象他一个人是如何在这里过活的!
“小嘉,山里简陋,不比你们勋贵人家的大宅院,但填饱肚子是不愁的,你且安心住下,盛郎君的事,我再慢慢帮你想办法!”
“如此,我便叨扰朱萸了!”
说来,这朱萸实在聪明,李南嘉未曾透露半分有关于她与盛无羡身份之事,他竟猜得出她二人并非来自普通的富贵人家,而是出身勋爵,这样的人留在山里种菜,属实可惜了!
“小嘉,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们现在也算同坐一条船了,有什么你尽管说就是了!”
“那盛郎君,虽生的相貌堂堂又贵气逼人,可说到底终是个跛子,年岁又比你大出许多来,你怎会嫁与他?”
“我什么时候嫁与他了?”
“他口口声声称你为内子,况且,你二人若不是订了终身,他如何愿以命相护?”
这话倒是令李南嘉无力反驳,盛无羡虽脾气臭,但始终一心护着她,况且,他二人确实行了合卺之礼,也不好不认账,在外人面前下他的脸。
“我…还…还没过门!”
出于道义,李南嘉只好模棱两可的搪塞了过去...
许是整座山都被冥牢的妖气所笼罩的缘故,天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这山里的夜似乎来的特别早,屋子里虽点了烛火,可李南嘉总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一般,有些看不清周围的事物,她下意识的推开窗子,向外望去,可朱萸却快步走到窗前,将窗子死死地关上了。
“小嘉,入夜了,莫要让山里的猛兽瞧见烛火之光,否则咱们俩都要被啃食殆尽!”
“是我大意了!”
窗子被掩上的瞬间,李南嘉好像看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可一时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或许只是她还不适应山里的生活吧!
不一会儿,朱萸端来了香喷喷的饭菜,没想到在这大山里竟还有如此可口的吃食。
“朱萸,你的手艺可真不错,我都好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这话绝不是李南嘉矫情,跟着增援部队行军的这段日子,吃的都是大锅熬菜,虽说鲜菜猪肉样样不缺,可李南嘉毕竟是个姑娘家,怎么抢得过一群爷们儿,况且,将士们的口粮都是用命换来的,她这锦衣玉食的乡主怎忍心去争那一口活命的吃食。
“你喜欢的话,就永远留在这儿吧!”
朱萸只是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李南嘉也并未当回事。
“塌上的枕头被褥都是浆洗过的,你放心用!”
叮嘱过后,朱萸替李南嘉关好了房门,自己则去了院子里的仓房歇息。
别看朱萸只是这乡野间一农夫,却十分知情识礼,人又勤快,单看屋子里的摆设,便可知他与妻子定是十分恩爱,这屋内女子所用的梳妆之物虽与富庶人家比不了,但也都小巧精致,即便这穷乡僻壤缺衣少食的,他还是尽己所能给了妻子最好的,只可惜这好好的一对璧人,如今已天人永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