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安排

林晓云回到村里的第二天下午就下起了雨，雨下得不大，但断断续续持续了三天。

林云的后事全都是依照林洪的要求办理，具体事宜是大哥林有才和二哥林有福，找了一些村里相熟的人在忙，基本上没有她和李氏什么事。

林云的后事办得简单，本来只是等通知过的亲戚来走个过场，第二天就找个地方将林云埋了。

只是不巧这几天下起了雨，要来探望的亲戚不知什么原因，就让来的人捎了一些香烛纸钱和一些安慰的话就不来了。

来的亲戚也是来的不齐整，稀稀拉拉的，来了也只是简单地探望一番说会话，放下带来的香烛纸钱，便回去了。

这雨下的烦人，林洪等亲戚来探望，也等的厌烦了，索性就选了个日子，趁着雨停天刚黑。

在早就看好的空地，将亲戚带来的和林家人给林云准备的香烛纸钱，以及林云曾经用过的所有物品，堆在一堆干柴上一把火烧了。

大火熊熊燃烧，窜起有两米多高，炽热的温度，呛人焦臭的烟雾，让人无法靠近。

同村的来帮忙的人，用长长的竹竿将那些，被人扔入火中没有燃烧起来的物品，分散到燃烧的火焰上。

火势瞬间拔高，耀眼的火光照亮了周围的黑暗，也照亮了周边地上，倒映着跳动火焰的小水坑。

零星的火星，随着燃烧的热浪被冲到了漆黑的夜空中，被冷风一吹或是燃烧殆尽，不知是飘向了何处，还是落在了哪里。

她站在忙碌的人群之中，静静地注视着那摊庞大燃烧的火焰，心中不知为何有种疯狂的冲动。

想要靠近那团燃烧的火焰，想要感受那炽热所展现的毁灭的一面。

她抿了抿唇，眼泪滑过脸颊低落，视线变得模糊，她缓缓张嘴，无声地对那燃烧的火焰说：“小云，走好！”

等林云的后事处理完，就开始商量大嫂王氏的事情，她没有参与讨论，但除了她以外的四人已经吵开了。

林有才要把王氏接回来，李氏坚决不同意，林洪想让林有才休妻。

林有福认为可以看情况，要是王氏精神上真的出了问题就休妻，要是没什么大碍，大哥心中有芥蒂，夫妻感情再也无法维系，不休妻也无妨，将来在娶一房就是。

林有福的话虽然说得很折中，但是林洪坚决要林有才休妻，他对这个儿媳妇已经不抱指望，更没什么好稀罕的。

还担心这儿媳真要精神有问题，留着也是个祸害，不如休了一了百了。

林有才却不想，毕竟女儿刚死就休妻，不论如何都做不了这种事，也觉得王氏被自己家人给打成那样，显然以后娘家是回不去了，真要休妻也是逼着王氏去死。

已经没了女儿，再逼死妻子，这是万万不能的，就想要接回来照看。

李氏当初给林有才说亲，就没瞧上王氏，但是林有才瞧上了，加上儿子年纪大了也就认了。

对王氏不喜依旧是不喜，没什么缘由，她就是不喜欢王氏，也可能是王氏和她心中想好的儿媳，到底是天差地别，她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

但碍着儿子林有才的面子，她就将那份不喜压下了，平日相处也就是那样，不喜欢也不讨厌。

只是自从王氏生了女儿后，她就瞧不上王氏整天把个女儿当作宝贝心肝，把她的宝贝孙子晾在一边。

好几次王氏，只顾着照顾孙女林云，当时还不会太会走路的林武，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玩耍，摔倒了都没人知道，要不是哭声让她听见出来一看，还真不知道孙子摔了。

加上后来家里条件越来越好，她瞧着王氏看女儿林晓云，还有二儿子林有福的眼神，渐渐有些不太对味。

无意中还听到几回，王氏背着家人和林有才在屋子里说悄悄话，话里话外都是撺掇林有才多给自己某好处，挑拨二儿子和三女儿之间亲人关系的话。

再一对比二儿子林有福的媳妇孙氏，两人就是云泥之别，再别说孙氏对家里的帮衬，和王氏在家里做的那些，简直不能比。

而且听王氏那意思，家人似乎还亏待了她，这就更加让李氏不喜。

现如今，既然王氏疯癫，正是个好机会不让她再回来，也就赞同丈夫林洪的意思，休妻，奈何林有才死活不同意，说着说着就说急眼了，一家人都吵在了一块。

几个人吵了半个小时，也没吵出个结果，林有才更是被三人逼得有些发疯，摔了椅子就出了堂屋。

三人见他离开，吵闹也就停了下来，互相对视一眼，都沉默不语。

林有才出了堂屋往院子里四下一看，瞧见了坐在自己屋外屋檐下，发呆的三妹林晓云，想了一下抬脚走了过去。

林有才走进出声询问：“三妹这是发什么呆？”

她抬头看他问：“有结果了？”

他摇了摇头，走到她身边蹲下，便随意地看着院子一处，说：“没呢，父亲母亲还有二弟他们，都希望我最好休了你大嫂。”

她看了他一眼，转过视线，继续看着厨房屋檐下，一滴又一滴滴落的雨水，问：“你如何想的？”

他叹气：“不知道！”

她嗤笑：“大哥这是说笑呢！”

他疲惫地揉了把脸说：“其实休了你大嫂是最好的选择，只是......。”

她反问：“林武怎么办？”

他一愣，最终长叹一声，站了起来：“我明天就去接你大嫂回来。”

她看着一滴雨滴慢慢聚集越来越多的雨水，涨起来的雨滴直往下坠，要落不落，她微微皱眉：“要是大嫂真的疯了呢？”

他苦笑：“疯了也要把她接回来，她娘家怕是容不下她的，与其让她在娘家受罪，不如接回来好好照看。”

她点点头：“大哥自己看着办就好。”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换来她转头怒瞪：“你干嘛？”

他收回手，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没干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三妹在，似乎很多时候困扰的很多事，都能迎刃而解。”

她翻了个白眼：“夸我就夸我，你揉我脑袋做什么？”

伸手摸向头顶，一边摆弄翘起的头发，一边埋怨道：“下手也不知个轻重，瞧瞧把我费了半天功夫梳好的头发给弄得，这有一撮头发都翘起来了！”

他看着她不耐烦地摆弄自己的头发，忍不住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越接近堂屋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很快消停下来的吵闹声又再次响起。

“唉，看来这头发要重新梳才行了，真是的，梳个头你都不知道多麻烦的。”无奈的放下发酸的手臂，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叹气。

第二天林有才不顾林洪李氏夫妻俩的强烈反对，把王氏给接了回来，虽然王氏没有疯癫，但那状态也不是太好。

基本上和个木头差不多，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别人对她说话理都不理，对身边的任何人和事都不感兴趣，甚至都不提林云，回了屋子就不见出来。

林有福偷偷把林有才拉到一边问他：“嫂子到底怎样了？是不是......。”

林有才摇头：“不知道，大夫说她没任何问题。”

林有福叹气，无奈的撇了一眼林有才，懒得和他再说，转身离开去找李氏和林洪。

林有才看着走远的林有福，挠了挠头，转身要回屋，刚好看到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林晓云，两人视线相对都是一愣。

正要转开视线回屋，就瞧见她对他招手，便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

“三妹找我何事？”林有才问

她瞅了一眼林有才和王氏住的屋子，问：“大嫂回来了？”

他点头，她又问：“什么情况？”

他想了一下说：“大夫说她没事，只是她不愿意和人说话。”

她闻言抿了抿唇：“照你这么说大嫂精神上是没什么问题，但以后就怕......。”

他皱眉：“你是说发疯吗？”

她点点头：“可能比发疯要严重一些。”

他发愁：“那怎么办？”

她想了一下问：“大哥打算如何安置大嫂？”

“我还没想好。”他说。

她犹豫了一下开口：“如果大哥信我，我倒是劝大哥还是带着大嫂到县城去吧。

这老屋子继续待下去，不免让大嫂触景生情，想起林云出事的事情，悲伤过度说不好刺激到大嫂，指不定哪天就疯魔了。

到县城现在的新家，那里大嫂不熟悉，倒是要些时间去适应周边环境，多少能让她分一些心神。

有大哥和林武时常陪伴，或许大嫂的状况能慢慢好转，恢复往常。”

他点头：“三妹说得有道理，可是我怕母亲她......。”

她打断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去和母亲说。”

他不由松了口气，两人一时沉默下来，良久他继续道：“林云的是林武他知道吗？”

她摇了摇头，看着远处昏暗的天空下，一只鸟在细密的雨中奋力地扇动翅膀，飞往远处：“不知道，我不打算告诉他这事，也不想让他知道。”

他疑惑，转头看她：“总不可能一直瞒下去吧？”

她转头与他对视，说道：“难道大哥要告诉你儿子小武，他妹妹就在不久前死了？大哥你说得出口吗？”

他闻言嘴唇微微颤抖，缓缓摇了摇头。

她低下头，叹气，视线转向院中，说：“回去后就和林武说，林云被送去学艺了，学艺有所成，过几年就回来了。”

他叹气：“行吧，我会和其他人打招呼的。”

她点点头，两人再次沉默下来。

不多时林有福从以前住的屋子走出来，瞧见他俩问：“你们晚上吃什么？”

林有才说：“随便吃。”

她撇撇嘴：“二哥看着办吧。”

“哦！那我就去随便买点吃得来。”，说罢朝院子外走。

她瞧林有福走远，便道：“困死了，我还是回屋歇着去，大哥等晚上饭好了记得叫我。”

林有才点头：“去吧，饭好了我叫你！”

她朝他笑笑，转身回屋，将门关上，揉了揉脸，无奈叹气：“我这都在屋子里躺了一上午了，哪里睡得着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