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牙的船缓缓离岸,暮色如轻纱般从城墙上漫下来,将天地染成一片朦胧的紫。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分水刺上那道深痕,忽然发现,分水刺上那道珊瑚簪的影子,竟与旧痕完美重合。河面上漂来一片桃花瓣,暗紫色撑杆轻点水面,惊起的涟漪任它随波起伏,远处传来货郎的拨浪鼓声,与记忆中夫君捣衣的砧声重叠在一起。
待人离去,子牙枕着船舷,心跳与河水倒流的声音渐渐同步。
她想起水出玉被自己拒绝后的失望,那失望已被理解所替代。
水出玉的话清晰在耳:“子牙姐姐,你有你的坚持和习惯,我懂。那你若是以后有空,或者想换个环境,一定要来找我,㺴阁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铺子名为㺴阁,王犬也,经营的是珠宝首饰。”
两人含笑辞别,这一刻,她们已成知心的朋友。
子牙独自坐在船上,回味着店铺的名字,那名字像有魔力,让她久久难忘。
船儿在微波粼粼的水面上轻轻荡漾,带着她的思绪飘荡。她抚摸着身边暗紫色的撑杆,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向往。
夕阳将子牙的影子拉成长长的,她握着分水刺的指节泛起青白。船舷与岸石的缝隙里,几尾逆流的游鱼正啃食着青苔,鳞片在暮色中忽明忽暗。
“二十年了……”她呢喃着,指尖抠进船板的旧痕。
那道深可见骨的划痕,是洪灾那年被断木划开的。此刻,木纹里渗出的树脂,竟像极了婆母临终时,攥紧她的手心里的汗。
左脚尖刚触到岸石,整个人便如遭雷击。
二十年的浮萍根系突然被某种力量拽住,分水刺“当啷”掉在船板上。她踉跄着扶住桅杆,指甲缝里嵌进的沙粒硌得生疼——这触感陌生得让她眼眶发酸。
右脚悬在半空时,河风掀起她的衣角。暗紫色的裙摆扫过水面,倒映出当年被洪水冲垮的灶台。
她忽然想起父亲教她撑船时说的话:“离岸三尺即是江湖。”如今离岸三寸,却似要踏入另一片更汹涌的波涛。
子牙皱着眉头,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并不是不愿意去那家店铺看看,只是心中有些许不安,需要做一下心理准备。
她抬起脚,却又缩了回去,如此反复好几次,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内心挣扎。
码头传来梆子声。
子牙突然咬住下唇,最后一次,下定决心不再退缩。
然而,当她的脚悬在半空中时,她又开始犹豫不决。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子牙踩在船上,一只脚在岸上,这奇怪的姿势时间站久了,着实让她有点累。
终于,她鼓起勇气,踏出了一只脚到岸上,这前前后后加起来的犹豫不决,约莫花了大半个时辰。
脚接触地面的一瞬间,身子一哆嗦,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很踏实,又好像脚底板痒痒的,被无数小虫子啃食。
另一只脚迟迟未动,又过了一刻多的功夫,才脚踏实地地落在了岸上。当两只脚都稳稳地落在地面上时,她如释重负地坐了下来。
这上岸的过程可谓艰难,期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不能让岸上的行人看出自己步履的沉重。可岸边的行人都在急匆匆地赶路,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船上有人在纠结是否要下船。
子牙踩在青石板上,望着自己草鞋上沾的泥点子直发愣。
二十年没沾地气的脚底板这会儿火烧火燎的,像被灶王爷的火钳烫过。她缩着脖子往巷口挪,冷不丁跟个挑粪的撞个满怀,粪桶晃荡的骚臭味儿熏得她差点呕出来——这岸上的活计,果然比撑船难百倍。
子牙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已经站在岸上的双脚,她就开始后悔了:“我可能,真的不该上岸来。”因为子牙感觉到自己的双脚没有想要再前进一步的打算。
话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了县衙,官爷将人分开询问。
县衙后堂里,幸免于难的山匪小喽啰就将水出玉等人如何坏了他们的好事,以及后来曹愺如何找到他们,并许诺他们更多的钱财,让他们劫持肖清清,以此要挟蒋林和肖家,拿到他手中的东西的事情,全盘托出了。
孙大的喽啰正抱着破碗抖机灵:“那小船上的娘们儿可真够辣,一扁担扫倒仨弟兄!”
师爷握着朱笔直皱眉,案头供着的平安符被穿堂风掀得哗啦响。
“曹少爷咋勾搭上你们的?”李捕头的腰刀拍在公案上。
小喽啰缩着脖子:“上月十五城隍庙庙会,曹少爷塞给咱十两银子,说要借肖家闺女一用。”他突然压低嗓门,“听说肖家藏着漕帮的通关密牒......”
正说着,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孙大如夜猫子般蹲在房檐上,月光照在他左脸的刀疤上泛着青光:“姓李的,拿老子兄弟立威算什么好汉!”
话音未落,三支袖箭破空而来,李捕头往桌下一滚,砚台被打得粉碎。
“给老子追!”李捕头带着衙役冲出院门,却见孙大踩着屋瓦如履平地。
蒋林突然从柴房冲出来,扁担扫断三根竹枝:“往这边跑了!”他故意撞翻晒谷架,惊起的老母鸡扑棱棱乱飞。
小夭哥躲在巷口阴影里,看着追逐的人群渐渐远去,他从反方向去追逐,在他手里,可没有走脱的人,逃跑的人最后还是乖乖被拎回来。
这次山匪的出现,其实颇有渊源,整件事儿的来龙去脉,还要从山匪根源说起。
在那风起云涌的日子里,城中的宁静被一群不速之客打破。这群山匪,本非泛泛之辈,他们此次的出现,实则暗藏玄机。
这几人当中的山匪头子姓孙,大家都叫他孙大。
孙大虽然落草为寇,却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不甘心只当个山匪抢劫钱财,可惜虽有一身蛮力,却缺乏头脑,只能沦落为现在这般田地。
这次过来是因为他的手下几个过来“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