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肖清清最终化险为夷,但对女子的名声终究有损。好在她被英勇的将士们及时救回,为了转移公众视线,水出玉让墨客将曹愺的牢饭体验写成《纨绔变形记》,计划中秋佳节推出限量精装版。
当日完成口供后,水出玉便离开了衙门,事件后续她是从听小夭哥讲述中得知的。
离开衙门时,水出玉发现子牙有落地的意愿,便匆忙在衙门登记了口供,随后马不停蹄地赶到码头,希望能再见到子牙。
水出玉远远地看见子牙的影子在码头的河边散成一片,当子牙的第一只脚触到青石板,她激动得失声。只是她没想到落地的过程如此漫长,仿佛苔藓都要在鞋底滋生出年轮了。
水出玉无聊地数着每道水波褶皱里的月光,既期待子牙能够顺利落地,又担心子牙会因为不适应而闷闷不乐。
第二只脚悬在半空,像一个未解的问号。水出玉觉得那些逆流的鱼儿在黎明前游来游去,不会被子牙的落地打扰,毕竟这前后两只脚落地的时间差,堪比钓鱼佬的耐心。
水出玉攥着绣帕,想要与子牙说上几句话,却不想子牙再次出乎她的意料,选择了回到水上,孤舟重新成为她生活的支点。
原来水上居民与土地真的不熟啊!
子牙就像那流水一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那孤舟,则是她漂泊的归宿,也是她内心的寄托。
水出玉的指尖还残留着水晶簪的余温,那抹胭脂色在暮色中渐渐褪成青瓷的冰裂纹。
水出玉望着子牙的孤舟在河心渐行渐远,最终化作一点星子,她突然领悟,有些平静或许是为了成全永恒的漂泊。
她第一次觉得,这样的流水孤舟生活也别有一番滋味,至少这是子牙自己的选择。
“也许她就是被潮水选中的人。”水出玉对着虚空作揖,发间银铃轻响,惊起芦苇丛中的萤火虫。这些微小的光点在河面织成流动的星图,像极了小夭哥塞到自己手里的平安符。
她转身离开,独自一人,行走在豁城的大街小巷。穿过青石巷时,檐角铜铃叮咚作响。
献君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回㺴阁了,他去追踪那群山匪的踪迹。
水出玉心中的担忧如江水绵绵不绝,此次让献君单独行动,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她了解献君,更了解自己,有时会让冲动占据上风。她忧虑自己嫉恶如仇、正义感爆棚的性格会影响他的决定,怕他会一时仗义,深入虎穴而陷入危险之中。
毕竟,他现在还是凡人,即便武功再好,也难以抵挡众多山匪,那可是一个山头的山匪啊。他因为自己的命令而陷入了危险之中,自己该如何是好?
这份担心让她无法静心,于是,她决定散心,希望能让紧绷的神经得到片刻的舒缓。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城外。
青溪河边的水漫过她的布鞋,也带来西域驼铃的回响。
献君走时穿的玄色大氅还晾在廊下,布料上凝结的夜露正一滴一滴坠入土中。城外的茅草屋在暮色中佝偻着脊背,门楣上的艾草早已枯黄。
她走进茅草屋,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仿佛能听到自己愧疚的回声,便心血来潮想去忏悔一番。
沿着河畔行走时,光在水面碎成鳞片。
垂钓仙人的斗笠忽然从水草丛中浮起,钓竿上的鱼线正钓着一轮灰云遮蔽的太阳。
“垂钓仙人?”水出玉的忧虑暂时被困惑与好奇驱散,她走过去,双手作揖,微微弯腰行礼,“垂钓仙人,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她的脚步惊起三两只寒鸦,她望着河畔孤影,垂钓仙人的蓑衣仿佛与岩石融为一体,身下是一个竹编的鱼篓,里面似乎已经有了一些收获。在他身旁,还有一块大布覆盖着什么东西,显得神秘兮兮。
垂钓仙人闻声,目光从水面移到水出玉身上。见到了水出玉,他原本半眯着的双眼顿时睁开,如两颗璀璨的星辰在夜空中闪烁。
他一笑,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像是历经风霜的古老树皮:“哎呀,我道是哪里传来的天籁,竟然直叫鱼儿都探出水面,忘记了吃饭。”
水出玉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垂钓仙人的话中之意,自己的到来似乎打扰了仙人的垂钓,连忙拱手施礼,语气中满是歉意:“晚辈道歉,没想到我的出现会吓跑了仙人的鱼儿。”
“小姑娘可是为上回之事而来?”仙人摆摆手,钓竿轻点水面,波纹浮现,“老衲这篓子里的鱼,可比那个更有意思,今日的饵料放得挺好,便是引来了你这般人物。”示意水出玉不必在意。
水出玉听出垂钓仙人的话语中并无责怪之意,心中稍安,再次拱手施礼,语气中满是感激:“多谢仙人海涵,晚辈感激不尽。”
垂钓仙人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中透露出一种不羁和洒脱:“哈哈哈哈,莫要仙人仙人的喊我,我生来无姓,死去亦无名。”
“都是娘生爹养的,哪有人是无名无姓的?”水出玉微微皱眉,表示不解。
总而言之,即便她从千年之冰中破化而出,依旧是个有姓有名的存在,这一点毋庸置疑。
垂钓仙人的眼睛忽然从不同的地方散去,好像穿越了时空,看透了沧桑:“天生地养,山生水藏。”
水出玉见那垂钓仙人言语蹊跷,不禁掩口胡卢而笑:“仙人这话端的奇哉!便是那花果山水帘洞的石猴,也还有个美猴王的名讳。”说着将边上的水草摘下,系在钓竿梢头,“小女子不才,倒愿为老丈起个‘江雪翁’的雅号。”
垂钓仙人抚掌大笑,惊起芦苇深处数只白鹭。他屈指弹向水草,潺音袅袅间。
“姑娘可知?”垂钓仙人用鱼竿之柄在沙地上划出了八卦,“天地为炉,造化为工,老朽不过是江河里的一片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