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钓仙人以钓竿挑起水出玉在水中的倒影:“姑娘,你看这花,开时不知将谢,谢时忘却曾开。”
水出玉听出仙人似乎有愁绪:“仙人,你可是有什么好想不开的?”
垂钓仙人叹道:“或许就是因为我钓鱼钓的太好吧。”
水出玉也跟着叹:“糊涂难,难糊涂,不如溪边钓鲈鱼,可太好,果然亦非好事。”
“正是这个理儿,所以自古以来,才一直有‘难得糊涂’这一说。”
“难得糊涂?”
垂钓仙人以鱼线穿起水中光辰:“此光辰若不糊涂,怎会坠入我这破鱼篓?”
“做个糊涂人,懂得装糊涂,稀里糊涂闷声发大财,或许才能真正开心。”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愿糊涂。”垂钓仙人又笑了,笑声爽朗直率,却让人捉摸不透。
“晚辈佩服仙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保持这般开怀的心境。” 水出玉由衷赞叹。
垂钓仙人伸出手指,先是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又指了指心房的位置,意味深长地说道:“笑,本该是人最基本的权利,无论外界如何变化,都不能让这个权利被剥夺了,无论是这儿。” 他顿了顿,手指在嘴边轻轻一点,“还是这儿,” 手指又移到了心口的位置,“都应该是充满欢乐与自在的,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要让自己开心。”
垂钓仙人送了水出玉一块玉片,上面写着:“笑在嘴边是涟漪,笑在心头是潮汐。”
不知水面的鱼漂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沉入水中,垂钓仙人连忙拉起鱼竿,一条银光闪闪的小鱼跃出水面。
水出玉望着湖面自己那被夕阳余晖映得有些歪斜的笑容,突然领悟到,这笑容恰似蕴含着永远也钓不完的鱼儿,生活中的乐趣与收获总是无穷无尽的啊。
“哈哈,今天又有口福了!”仙人开心地将鱼竿收起,望着水出玉说道,“你看,连鱼儿都在为我们欢呼呢!”
垂钓仙人把那条银鳞鱼轻轻放进竹篓时,隐隐听到由远及近传来的声声慢曲。
水出玉转身望去,只见自己店里的伙计在夕阳下急匆匆地走来,边走边用大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脚步有些凌乱,晃得人眼花。
那伙计气喘吁吁地甩着被当做汗巾的手袖,恭敬地递给水出玉一张帖子,说道:“东家,这是蒋家送来的喜帖,特意吩咐一定要请到您赏光参加!”
喜帖用洒金笺精心封装,上面那醒目的朱红“囍”字盖着蒋家传承百年的老印,显得格外庄重而喜庆。
水出玉这才意识到,这两天蒋林没来找自己,原来是忙着议亲。她深知蒋家作为老字号,家大业大,能收到他们的邀请,是一份莫大的荣幸。
水出玉缓缓拆开喜帖,恰巧一片梧桐叶飘落,叶脉纹路恰好落在蒋林与肖清清的生辰八字之间。她轻轻抚摸着帖子上凸纹暗刻的并蒂莲,不禁想起前日小夭哥在华严寺为蒋家求得的签文——“红鸾照命,福喜临门”。
这让水出玉惊讶不已,原本以为蒋家经此一事,不会接受肖清清,没想到如今却是两人喜结连理,实在出乎意料。
她赶忙询问伙计其中的缘由。伙计道明,原是蒋家因此称为好事多磨。
听闻那日,蒋家大院,花厅正中,蒋老太太将一只翡翠镯子轻轻套在肖清清腕间。这镯子是她的陪嫁,镯面上的“福”字已被岁月打磨得温润如玉。
蒋老太太的声音在岁月的沉淀中愈发醇厚:“当年我跟着老头子闯关东,这镯子换过三斗粟米,救过我们一家的命。”她忽然攥紧肖清清的手,指甲缝里仿佛还嵌着当年淘金的泥沙:“丫头,蒋家的门楣虽高,却最敬重能在风浪里站稳脚跟的人。”
蒋老爷从紫檀木匣中取出泛黄的账册,页脚处还沾着五十年前的茶渍。
他指着账册上“肖记金银坊”的批注,声音有些颤抖:“当年,我爹在汉口赔得精光,是你蒋祖母典当了全部首饰,才渡过难关。如今才知道,那些救命钱一直都存在你们肖家。”
他忆起当年,年轻创业,历经艰辛,妻子始终默默陪伴在身边,同甘共苦;而妻子虽然娇惯,也责怪自己少于陪伴,却从来没有因为艰难时期嫌弃自己,书香门第可是对商贾之家颇有微词的,况且她现在也学会打理起家事了。
如今,蒋林的婚事有了着落,蒋家上下心中甚是欣慰。这首饰定为传家宝,全部归入肖清清的聘礼。
提亲那日,八抬大轿抬着半副銮驾,蒋林捧着雁礼走在最前,雁颈上缠着的红绸正是肖清清绣的并蒂莲。路过护城河时,忽有鲤鱼跃出水面,鱼鳞上竟映着曹府悬挂的“吉”字破旧灯笼——那原是曹家为曹愺冲喜准备的。
蒋家的家风果然不同凡响,难怪可延续百年之久。起初以为此次事件会让二人的姻缘平添阻碍,没想到居然是好事多磨,反而修成了正果。
水出玉心中百感交集,回想起肖清清一路走来的不易,以及她与蒋林之间坚定不移的感情。她手中握着那张大红色的喜帖,心中满是祝福。
每个人获得幸福的路径都不同,这或许是肖清清最好的归宿。至少以后衣食无忧,而且蒋林是家中独子,除了蒋夫人有些难对付,其他都是明事理的人,应该不会受什么委屈。
“仙人,你说这世上的姻缘是不是都是天注定的?”
垂钓仙人将鱼篓抛向空中,发出爽朗的笑声:“姻缘?哈哈,我又未曾经历过,怎么知道?你看这鱼,在河中自由自在。”
他用鱼竿戳破河面,水波荡漾开来:“其实人年少的时候,都想要逃离父母的庇护,逆流而上时以为是自由,顺流而下时方知是天命,曹府便是如此,以为避开了漩涡,却不想遇到了礁石。”
他突然将鱼竿插入河床,整条河的水似乎都被搅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