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衣手中无剑抵挡,花容骤变,但即便畏惧,心中亦是勇敢,既无可避让,索性站得笔直,不做那啼哭惊惧的懦夫之态,眼见白光闪动,长剑落到自己手臂处,贴着衣袖便向手指斩去。
夏荷衣恍然大悟,原来沙带燕不敢斩她手臂,只是削其手指,身后却突然杀出一把利剑,剑尖抵在来犯之剑上,奋力一转,便将来剑打了出去。一只大手抓住荷衣胳膊,将她带到身侧,荷衣大喜,柔柔叫了一声:“大师兄!”终究是江带鹤赶来救下了她。
荷衣肩膀被利剑所伤,血迹殷红;江带鹤尚不知晓沙带燕在湘水门大开杀戒之事,只亲眼见他伤了荷衣,一腔怒火从登时腹中烧到头顶,大喝一声:“叛徒猖狂!”长剑一转,便要杀上前去,却被身后一把拉住。
夏荷衣伸手指向前方,满脸焦急担忧,道:“大师兄,先救藕衣和蒲衣!”秋藕衣与罗蒲衣手中无剑,被黄蝶衣仗剑驱赶,两人四下躲闪,已滚至大堂东北角,发髻凌乱,衣角已被斩下两块。黄蝶衣左手持着火箭,白蝶惧火,已翩飞逃窜;堂中人人皆在酣斗,无暇营救藕蒲二人。
黄蝶衣步步紧逼,手中长剑一转,便斩向罗蒲衣脚腕,秋藕衣抬脚猛踢,正中剑身,长剑一颤,偏了位置。藕蒲二衣相互扶持站起,缩着身子向后避让。
江带鹤瞧着那淡黄色背影颇是眼熟,心中疑惑骤起,然救人要紧,他左手往身侧一扣,抓住了荷衣手腕,竟带着佳人向前一跃,冲向东北角落。
夏荷衣瞧箭上火焰熊熊燃烧,又抬头环视屋顶,但见白蝶已停落在高高的屋檐之上,脑中灵光闪过,说道:“大师兄,先斩了那火箭!”只要斩灭火箭,白蝶便无须惧怕,可重回蒲衣手中,任由驱使。江带鹤不知那背影为何一手擒着一支烧火的利箭,但听荷衣一语,想也不想,长剑一削,便即斩下那串火焰。
火焰落地,荷衣抬脚就要去踩灭,却被江带鹤带着向前,身子一倾,只落了一脚,便踉跄向前。江带鹤转起手中佩剑,先使一招“石破天惊逗秋雨”,剑指敌人肩膀,沙带燕既刺了荷衣一剑,他也要还一剑给其同伙。
黄蝶衣左手火箭被突然斩落,便知身后来了劲敌,当即侧身一闪,挥出手中长剑,剑随腕动,出一招“西北望,射天狼”,剑刃斜斜向上一推,挡住来犯之剑。
江带鹤看清了眼前之人的真面目,身子猛然一颤,满脸震惊与不可思议,道:“蝶衣,你干什么?”秋藕衣道:“大师兄,黄蝶衣也是叛徒,她设计将西六衣带去垂钓,困在沙洲之上了。”
罗蒲衣口中呼啸两声,先将屋檐上的白蝶召回身边,又道:“她与沙带燕联手,要擒住荷衣,要挟鹿教主,以夺取铁马首。他二人还要找梨衣,杀其灭口。”
江带鹤惊怔得无以复加,万万没想到湘水门竟又出一个叛徒。熊九言与白茶老翁尚在交手酣战之际,忽然听到微弱的“也是叛徒”四字,猛然一颤,身子当即一转,向着声音来处看去,急于知晓那叛徒是谁。只是他脑袋才一偏转,就有两颗骊珠飞掷而来,高手过招,哪容得片刻分神,骊珠来势甚急,从他肩膀上一掠而过,砸中肩头又即弹走。
熊九言眼神一掠,只瞧见江带鹤一手拉着荷衣一手持剑对敌,肩膀便骤然吃痛,让他猛然收回神思,眼前又六颗骊龙珠飞射而来,他立即打出一招“扫烟雨”,两条臂膀上下交错,连番挥转,大有横扫千军之势,登时将六颗骊珠尽数打回。
熊九言松活送活肩骨,心中暗道:“这骊珠力劲之刚劲,可见老妖翁功力之深,是我疏忽大意了。”他心神已尽收回,眼下要专心对付白茶老翁,东北角有江带鹤在,自能处理妥当。
江带鹤听闻黄蝶衣也是叛徒,眼中的惊诧登时变成了怒火!沙带燕一跃而来,手持血剑,与蝶衣并肩而立,两人目噙着凶光,像极了两匹对着猎物的恶狼。秋藕衣道:“大师兄,沙带燕杀了榴衣与棠衣!”
江带鹤这一下的惊诧更比适才更厉害了几倍,心头怒火比方才更盛,眼中杀气骤显,先松开了荷衣的手,吩咐道:“荷衣,你退到藕衣、蒲衣身边,护好自己,莫再受伤。”手中长剑虚虚一晃,剑花比之前更凌厉三分。
沙带燕悄声道:“我来应付江带鹤,蝶衣,你快去再点一支火箭来。”他终究忌惮蒲衣的白蝶,白蝶若无所顾忌,满堂飞舞,势必扰乱白茶老翁、龟有道等人心神,事关重大,马虎不得。黄蝶衣点点头,暗自向一旁挪动两步。
江带鹤挥剑向西南,剑去如龙蛇忽走,连番运气转剑,只削黄蝶衣下盘,蝶衣落剑击挡脚下却连连后退。沙带燕绕上前来,先出一招“天涯共此时”,剑刃转动,划了半个圈儿,便抵在江带鹤长剑之上。
江带鹤看着那剑锋上的鲜血,只觉得格外刺眼,心头如刀坎剑刺般疼痛,当下运动内力,转动长剑,来回挥削,步步紧逼,出的正是“天光云影共徘徊”一招,剑刃忽左忽右,招招攻向敌人身上要害,其速极快,剑势愈发凌厉霸道。
沙带燕心下一慌,知江带鹤已动了杀念,手中长剑当即回转,护在身前,堪堪挡住来犯之剑,但那剑上却传来一股极强的力道,将他身子狠狠一推,他登时向后跌出数步,却被一柄冰凉的的利刃接住,回头一看,竟是黄蝶衣。
沙带燕惊道:“你怎还不走?”蝶衣道:“江带鹤杀心已起,我若走了,你必有性命之忧,你我联手,且将他击退!”她抽回长剑,斜斜刺出,却是从侧面削向江带鹤;沙带燕则仗剑上前,从后边合击。
湘岳堂上,剑斗声、掌击声、骊珠激射声,乃至过往风声交织在一起,不绝于耳,大堂虽乱做一团,除了荷藕蒲三衣退在角落在外,其余之人均在历战强敌。江带鹤转战燕蝶二人后,鱼子非便颇是悠闲地立于大堂之上,斗乱之中,他目光往四周一扫,嘴角笑意愈发浓烈,右掌翻转运力,打出四颗骊珠。
骊珠破风,声响甚劲,向着几个淡红色身影打去;大堂之上,身穿淡红衣裳的只有东六衣。东六衣的六合天清剑阵挟制了青海门五毒貂,花鸾衣闪身一晃,虚剑一指,横扫而去,在黑山貂衣角削出一道口子;白鹄衣才与鹭衣换了位置,朝着鸾衣而来,两剑交替,联合使出一招“破月斜半天”,剑合出功力陡增,直指白水貂。
却忽然听得一声轻微响动,似有什么利器破风而来,鸾鹄二衣一心对敌,哪里察觉,身子却猛然一颤,真似两个铁锤同时砸落到后背之上,其力劲无异于硬弩射来的急箭。
剑招陡然停下,鸾衣、鹄衣立足不稳,身子向前跌去,一口鲜血便已涌到喉间上。二人身前是一青一黄两个大人影,青衣之人青眼一亮,当即闪身上前,横出两掌,打在花鸾衣身上;黄袍之人,右掌翻转,左掌随之而来,两手掌力在半途相汇,猛然打向白鹄衣,同时朗声喊道:“黄姑娘!”
鸾衣、鹄衣猝不及防地各吃了鱼子非两颗骊龙珠,顷刻之间又受了苍岭貂、黄石貂一记毒掌,身子被阴寒刚劲的掌力所震,腾空向后跌出,竟向着黄蝶衣、沙带燕的方向摔去。
黄蝶衣忽然听得叫唤声,转身一看,只见两个淡红色身影朝自己飞来,她眉目之间顿时闪过诡谲杀气,抽剑一退,便冲将上前,先使出一招“明月出天山”,长剑往前一送,从花鸾衣身上刺穿过去。
黄蝶衣伺机出招,自然是快狠果决,她一剑毕了,立即抽出长剑,剑锋上鲜血淋淋,又横剑一扫,追着白鹄衣而去。白鹄衣方摔落在地,就有一道剑光逼到身前,她手中尚持长剑,怎能任人宰割,当下挥剑一挡,剑刃绕着敌剑便要将其打出去,奈何重伤之下,力道大减。
黄蝶衣反剑一击,先斩在她手腕之上,跟着挺剑向前,刺入白鹄衣心房,鲜血登时染红了身前大片衣裳。鸾鹄二衣先后倒在地上,鸾衣眼神已涣散大半,先一步咽气身亡。
鱼子非突然打出骊龙珠,偷袭东六衣,鸾衣、鹄衣先中骊珠,而后又中毒貂掌,跟着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黄蝶衣一剑刺杀,如此劇变只在弹指刹那间,六合天清剑阵亦轰然崩塌。
余下四衣位置变换不及,剑阵漏出破绽;黑山貂一掌打在朱鹮衣身上,白水貂则掌击秦凰衣,朱蜂貂反手在聂凤衣肩头留下一掌,倒是水鹭衣反应灵敏,率先闪身,避过一招,顺势伸手接下踉跄后退、几欲到底的鹮衣。
东四衣偏身一看,只见鸾鹄二衣倒在血泊中,荷衣、藕衣已飞奔到身前,罗蒲衣双手交替舞动,吹响口罩,指挥白蝶向前飞去,罩落在鸾衣、鹄衣身前,不叫黄蝶衣再轻易出招。
秋藕衣悲痛大喊,“鸾衣师姐死了。”东六衣奔将过去,白鹄衣尚有一缕气息,口中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来,“鸬……鸬衣……”她心头挂念着亲妹妹白鸬衣,秋藕衣眼泪啪嗒掉下,说道:“鸬衣师姐五人暂时被困沙洲之上,并无性命之忧。”白鹄衣气息渐弱,嘴角却微微向上一扬,闭眼而去。
凤凰二衣悲恸不已,面容之上,杀气尽显,提起长剑便朝黄蝶衣扑杀过去,两人一左一右,剑向那黄色人影。黄蝶衣哪里是凤凰二衣对手,面上惶恐,先退后两步,却见得五毒貂从一旁杀了出来,拦在身前,黑山貂道:“黄姑娘不必惊慌!”见状,水鹭衣握剑一转,亦冲了出去,三衣合力,勇斗五毒貂。
鸾衣、鹄衣的长剑撒落地上,朱鹮衣将其捡起,交到藕衣、蒲衣手中,嘱咐南三衣,道:“鸾衣、鹄衣不会白死,此仇必报!荷衣,你三人千万当心,莫叫旁人偷袭了。”她身形向左一晃,竟是绕开了五毒貂,剑刃迎风颤动,出的是“破月斜半天”一招,斜斜斩向黄蝶衣。
黄蝶衣惊诧之下,举剑接下一招,鹮衣出招凌厉,步步紧逼,一身杀气,逼的黄蝶衣向沙带燕退去。朱鹮衣则与江带鹤汇在一道儿,她剑指身前男女,道:“你二人杀我同门,剑上鲜血犹热,血债须血偿,方可平心中仇恨。”鹤鹮二人并不多言,当即联手对敌,共报血仇。
堂上虽斗成一团,然鸾鹄二衣突然被杀,众人有目共睹,奈何被劲敌缠绕,皆脱身不得!熊九言历战白茶老翁,尚且难分胜负,熊九艳与龟有道交手,已渐落下风;原带羖、陆带驹、谷带蜓则与奚上鹜、云上凫、田上彘三人纠战,输赢未定。如今,凤凰鸬三衣怒战五毒貂,江带鹤与朱鹮衣联手,欲诛杀燕蝶二人。
身处混战之中,只一人气定神闲,盘弄着手中骊珠,目光四下打量,有如狼王在挑选猎物,最终一道寒光落在了熊九艳身上。鱼子非左掌盘起四颗骊珠,右掌运力一打,骊珠飞掷而出,打向熊九艳,其势迅猛。
剑来剑往,熊九艳勉强接下龟有道一招“玉女投壶”,听得身后微有细响,心念一动,知有偷袭,当即挥剑一击,正中两颗骊珠,剑势一转,将其劈落,跟着又横剑转出,扫向余下两颗骊珠,且飘身后退,以防龟有道趁机偷袭。
龟有道心道:“这婆娘倒是谨慎!”却见得四颗骊珠忽然朝自己打来,来势凶猛,而后是鱼子非的声音,“龟先生,请接骊龙珠。”龟有道当即会意,手中长剑虚晃三下,徐徐一扫,先出一招“玉壶接冰”,薄薄剑刃撞上两颗骊珠,便将其接在剑锋之上,跟着剑落三尺,横转打出,使的是“羽女投壶”一招,便将骊珠打了出去。
龟有道变招其快,如此两番,接下了四颗骊龙珠,依次打出。骊珠朝着熊九艳打去,珠子上本就有鱼子非的十成力劲,经龟有道长剑一接,转而掷出,又添七分刚劲霸道之力,第一颗骊珠打在子熊九艳剑锋之上,当的一声,利剑断作两半,一半掉落在地,只剩剑柄持在手中。
余下三颗骊珠依次打在熊九艳心口、丹田及右膝盖上,三股力劲同时震荡开来,熊九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喷出一口鲜血。龟有道斗得眼红,杀心正盛,道:“此刻不取汝命,更到何时?”他手中利剑连连挥转,向着熊九艳劈斩过去。
熊九艳为骊珠所伤,手中长剑已断,哪里还能抵挡?白剑寒光已斩落到身前,生死已在旦夕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