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小柯老师被镇一小安排到五3班教语文,令他很有点惊喜的是,海宝恰好在这个班上。
开学当天就有一节语文课。小柯老师一进教室,闹哄哄的同学们立刻鸦雀无声了。小柯老师满面春风,缓缓扫视同学们,很快发现了海宝。
海宝穿着蓝色T恤,有点旧,但很整洁。他见新来的语文老师竟然是前几天在海边遇见的叔叔,神色一阵兴奋,脸上也不由露出笑容。
和海宝四眼相交,柯老师怔了一下,随即朝对方点点头,并下意识地向他稍稍挥动一下手,然后清清嗓子,向大家自我介绍:“同学们好。我姓柯,是新来的老师,这个学期,就由我来担任你们的语文老师……”
他的话被同学们“噼噼啪啪”掌声打断。望着一张张纯真、热情的笑脸,小柯老师立刻被一股潮水般的暖意包围了。
小柯老师大学毕业还没几年,还是个大男孩,而且长得眉清目秀,文质彬彬,用一个流行的网络词汇“小鲜肉”形容他,真是太恰当不过了。
这节课十分成功,令五3班的同学都一下成了小柯老师的粉丝团。小柯老师从小在县城长大,后又在海口读师范大学,然而,对村镇的孩子们,他却天生具有一种很特别的亲和力。他是那样平易近人,课也讲得妙趣横生,即便是一些不太容易理解的问题,小柯老师只要巧妙地一点拨,同学们就都茅塞顿开了。
海宝和同学们从来都没有觉得一节课是这么短暂过。一转眼,下课铃声就响了。同学们都意犹未尽,他们簇拥着小柯老师走出教室,叽叽喳喳,不停地向小柯老师问这问那,小柯老师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一一回答同学们。
小柯老师走到他的单身宿舍外时,同学们已经散光,惟独海宝还像条小尾巴似的紧粘在他身后。海宝始终语言不多,但脸上时刻保持着淡淡的笑。
小柯老师站住,转过身。海宝仰视着他,满面崇敬。
小柯老师的笑容更加阳光明朗,他把手放在海宝肩上,挤挤眼睛,说:“海宝,我到你们班真是太好了,以后你要多关照老师哦。”
已经隔了几天,小柯老师还能记得住海宝的名字,海宝真是有点受宠若惊了呢。
他一会才说:“小柯老师,你要是喜欢吃鲜鱼,我就去给你打。”
“呵呵。”小柯老师又欢畅地笑了,“海宝,我最喜欢的不是吃鲜鱼,而是你们能考出好的语文成绩。这样吧,下午放学了,你陪我去海边去走走,好吗?”
海宝不假思索地点头:“好,好。一定!”
岭海小镇黄昏的海,更是美得如诗如画,令人心醉心痴。血红的夕阳悬挂在海平线上,染红了海面和沙滩,更将天边的晚霞映得绚烂夺目,美不胜收。
小柯老师和海宝拎着鞋子,在沙滩上漫步。夕阳朝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调皮的海水不时涌上来,发出“哗啦”的声音,淹住他们的脚丫。那些可爱的走马蟹,在他们的脚跟边飞快地跑来跑去。
小柯老师问:“海宝,开学了,你就没时间来打鱼了吧?”
海宝摇头说:“星期天有时候我还是会来的。小柯老师,每次我打到鱼,我奶奶就能省下一些菜钱了。”
“呵呵,那是。海里的鲜鱼味道最好,最有营养,也最安全,比菜市场里的鸡鸭猪肉好多了。”小柯老师想了想,又问,“海宝,你家里除了奶奶,还有谁呢?”
海宝一听,眼神立刻有些黯淡了,他说:“家里就只有我奶奶,没有别人了。”
小柯老师很感到意外,不由地站住,盯着海宝:“那你爸爸和妈妈呢?”
海宝避开小柯老师的目光,稍稍侧头,咬了咬嘴唇,说:“他们都不在家。我爸爸不在海南。”
“不在海南?那他在哪里?”小柯老师忍不住地追问,一是因为好奇,二是出于对自己学生的关心。
海宝说:“他在湛江,我奶奶说离岭海很远。”
小柯老师当然知道湛江,该地区位于广东省的最南端,和海南岛隔着一道琼州海峡,距离琼西南的岭海镇有好几百公里。
小柯老师皱皱眉,又问:“那你妈呢?”
“我妈妈……她……她……”海宝吞吞吐吐,最后垂下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小柯老师,我不想说她的事。”
小柯老师神色困惑,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海宝为什么不想说他妈的事?小柯老师暗暗测:难道她妈对他很不好,还是……或者是……
海宝抬起脸,指着海天相交的地方,说:“小柯老师,你看那些云,还有太阳,多漂亮!”
“太美了!”小柯老师由衷地赞叹。
海宝说:“在岭海,太阳每天都掉到大海里,可是我爸说,湛江的太阳每天都从海里升起来。”
小柯老师“嗯”了一声。在大陆沿海,海上日出是很正常的自然现像。然而,岭海镇的位置却有点特别,它的海是在西边,因此西下的夕阳只能沉坠到海中去了。
海宝用手遮在额头上,眺望着夕阳和瑰丽多姿的晚霞。小柯的老师的手不由地搭上他的肩头。
海宝嘴角边渐渐露出笑意,说:“小柯老师,我是傍晚时候出生的。那天,岭海镇很多人都看到,大海上空出现了一片很长很漂亮的云,什么颜色都有,很像一条龙。我妈一生下我,这片云就消失了。”
“噢。呵呵。”小柯老师扬扬眉,含笑望着海宝。
海宝又比手划脚地说:“我爸对我说,那片长长的云,其实是海龙王的儿子,他要到人间来。我爸还说,我就是这个小龙王子投胎转世的。”
小柯老师不禁莞尔。他想,当父亲的都是望子成龙,可以想像,海宝爸爸对儿子寄予了怎样的厚望。一方面,海宝爸爸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激励儿子,何尝不是一种智慧呢?
小柯老师抚摸着海宝的卷发,意味深长地问:“那你相信你爸的话吗?”
“相信呀,为什么不信?”海宝一挺腰杆,自豪地说:“我爸绝不会说错的,他常常对我说,小龙王子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英雄。我爸说,我是小龙王子转世的,所以我必须要做一个坚强、勇敢的海的少年。小柯老师,我当然坚强勇敢了,我一定会照顾好我奶奶的!”
小柯老师心中轻轻一震,他正要问海宝关于他爸爸的事,海宝却忽然发现什么,丢下手里的鞋子,向前跑出两步,从沙子里捡起一颗小贝壳。小柯老师也跟了过去。
那颗小贝壳只有小柯老师的指甲大小,乳白色,掺着几丝淡黄的纹路,十分精美。小柯老师一下就喜欢上了。
“小柯老师,给你。”海宝兴冲冲地把小贝壳递给小柯老师。
“谢谢。”小柯老师接了过来,举到眼前,认真察看,并用手指头轻轻地抚挲着。
小贝壳细晶莹滑腻,手感很好,在阳光的映射下,幻发着淡淡的五彩光晕。
海宝说:“小柯老师,这种小贝壳很不容易见到呢,你要放好了。”
“好。”小柯老师感动地笑了笑,说:“真漂亮,要是能找到多一些,串成手链子就太好了!”
“对呀!”海宝眼神一亮,一拍脑壳嚷。
师生俩彼此一对视,都欢快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