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蒙mix/文
杨铮的瞳孔在镜面碎片中无限增殖，每个倒影都举着滴血的桃木钉。地铁站台的瓷砖缝隙渗出黑色黏液，将他的倒影粘结成蛛网般的囚笼。当第七块镜片刺入锁骨时，怀表残骸突然发出尖啸，时针逆跳回七年前入伍体检的时刻。
"血压异常，建议复检。"记忆中的军医指着心电图上的双峰波。此刻那些波纹正在镜面上流动，化作锁链缠住杨铮的脚踝。他挥动雷击木匕首斩断链条，飞溅的却不是金属火花，而是凝固的血块。
"你逃不掉的。"所有倒影齐声开口，声音像是砂纸摩擦头骨。杨铮的后颈眼球突然爆裂，脓液在镜面上腐蚀出个通道。他纵身跃入的瞬间，重力方向陡然翻转，整个人坠入由无数镜面组成的深渊。
失重感持续了二十七秒——精准对应怀表停摆的时刻。当杨铮砸在镜面大地时，裂纹中伸出上百只苍白手臂。最靠近的那只手上戴着炊事班老周的手表，表盘显示着榕树洞爆破倒计时。
"向我靠拢......"手臂的主人们发出电子杂音般的呼唤。杨铮的作战靴在镜面上擦出火星，雷击木匕首划过的轨迹残留着青色光晕。当刀锋刺中某块镜面时，整片空间突然静音，裂纹中渗出淡黄色的脑脊液。
镜中人从液面浮出，穿着笔挺的民国军装，胸前的"楊"字铜牌与军牌完美契合。"知道为什么杨家世代单传吗？"镜中人的指尖划过杨铮胸口的弹痕，"每个渡阴人出生时，都要吃掉双胞胎兄弟的魂魄。"
记忆如利刃剖开颅骨。杨铮看见产房里的青铜祭坛，父亲将哭嚎的婴儿按进香炉。当烟灰融入胎盘时，自己的后颈鼓起个肉瘤——那里面封印着本该成为"阳面"的兄弟。
镜面大地突然倾斜，杨铮在滑落中抓住块凸起的镜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手套，血珠坠入深渊时，下方亮起盏盏幽绿鬼火。他看清每个光点都是只古曼童的眼睛，正随着血珠的下落而集体仰头。
"时辰到了。"民国杨铮抛出条青铜锁链。杨铮侧身闪避，锁链却洞穿镜面，扯出个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胎儿——那东西的后颈肉瘤上，赫然睁着只琥珀色眼睛。
雷击木匕首突然脱手飞向胎儿，刀身辰州符与肉瘤上的眼纹共振。当青光笼罩标本瓶时，杨铮的视网膜上炸开星图，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自己眉心。镜面世界开始崩塌，碎片在空中重组出湘西赶尸的送葬队伍。
"拦住他！"民国杨铮的军装化作纸钱。十二具无头尸突然转身，手中的招魂幡变成冲锋枪。杨铮翻滚躲过扫射，子弹击碎的镜面里飞出记忆残片：队长将血玉塞入他伤口时，嘴角淌出的黑血里游动着蛊虫。
当杨铮抢到招魂幡时，幡布突然裹住他的右臂。皮肤下的血管暴凸如蚯蚓，青黑色纹路顺着小臂蔓延。他嘶吼着撕碎幡布，飞溅的布条却化作符咒贴满全身。每个符咒都在吮吸血液，在皮肤上烫出北斗七星状的焦痕。
镜面深渊底部传来汽笛声，幽冥列车冲破维度屏障疾驰而来。车窗内伸出数百条裹尸带，缠住杨铮的腰腹将他拽向车顶。在撞击金属的瞬间，他看见驾驶室里民国杨铮正在用桃木钉雕刻牌位——灵位上的名字正是他自己。
"欢迎回家。"民国杨铮的嘴角裂至耳根。仪表盘弹出个全息投影，展现龙渊集团地下实验室的场景：数百具杨氏族人的克隆体泡在绿色溶液里，每具的后颈都嵌着青铜铆钉。
杨铮的军牌突然吸附在操纵杆上，符咒纹路与操控台咬合。整辆列车冲进暴雨中的勐腊雨林，挡风玻璃映出的却是产房场景。他看见父亲将双胞胎中的兄长献祭，母亲的泪水滴在青铜祭坛上化作尸虫。
"这就是你的原罪。"民国杨铮按下自毁按钮。操作台裂缝里钻出无数青铜铆钉，将杨铮钉在驾驶座上。当第一枚铆钉刺入锁骨时，后颈的眼球突然挣脱束缚，带着神经束爬向民国杨铮。
千钧一发之际，焚烧的《赶尸秘录》残页从虚空浮现。灰烬中跃出个穿道袍的虚影，掌心雷光劈断青铜锁链。杨铮趁机拔出雷击木匕首，刀尖刺入仪表盘的瞬间，整辆列车化作数据流崩解。
镜面世界开始净化，碎片重组出祠堂场景。供桌上的十七枚染血纽扣突然飞起，在空中拼成衔尾蛇图腾。当杨铮的军牌嵌入蛇眼位置时，地面裂开露出具水晶棺——里面躺着穿作战服的自己，心口插着半截桃木钉。
"现在，合二为一。"道袍虚影挥动拂尘。两个杨铮的倒影开始融合，剧痛让时空都为之扭曲。当光芒消散时，杨铮看见镜中的自己双眼异色：左眼琥珀瞳孔倒映幽冥，右眼漆黑如深渊。
祠堂突然震动，牌位纷纷炸裂。杨铮从最大的碎片里抓出本青铜族谱，封面的饕餮纹正将獠牙刺入他手掌。当血浸透扉页时，隐藏的家训浮现：
养煞为兵，饲魂作甲，杨氏子孙当为龙渊之刃
地铁站台的电子屏突然发出刺耳鸣叫，时间终于跳过23:47。杨铮跪在安检机前，掌心攥着枚染血的调度中心门禁卡。玻璃倒影里的自己正在微笑，右眼瞳孔深处，民国杨铮的虚影比了个割喉的手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