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稀记得中考的那一个月，闷热空气总是裹挟着密密麻麻的雨。
距离中考还有三天，昭婷向奶奶要来了手机，主动联系父母。
她坐在窗户下，手机按键时发出“嗒嗒”声。完成拨号后，在短暂的等待后被接通。手机传出的声音很嘈杂，带有机械感，但很好认出来，那是熟悉到心口的声音。
“喂，阿妈？”
昭婷喉头攒动，“妈妈……”，骤然的一声，又猝然噤声。
“哎，是阿婷吗？阿婷，你怎么了？”
“妈妈，我……”昭婷一下哭得泣不成声，姚叶在那边急得顾不上手上的活计，手收捧着手机，追问了几句。
昭婷咽了咽哭声，强忍情绪，带着哭腔向母亲痛陈：“家里的猫都被人毒死了，一只都没有了……”
话筒对面沉默了良久，而后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那也没办法啊，生死有命。我们的猫也是命苦，还小小的。害死它们的人自有天收，下雨雷劈他们……”姚叶听见那抽泣声，耳朵又贴近了手机几分，柔声劝道，“小婷，你不要跟那些坏人伤心，坏了自己的身体，马上要考试了。”
“妈妈，你和爸爸回来吧，不要离我那么远。”
这句话，昭婷从小到大，不知说了多少遍，但父母总是留给她渐渐远去的身影。
没等母亲回话，她又赶紧补充道：“我是认真的，没有在闹，你们回来好吗？”
“阿婷，现在还不行。等爸爸妈妈攒够了钱，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姚叶想着未来，心必须狠，“阿婷，你乖乖的，在家听奶奶的话，等你考完了，我和你爸就请假回去看你，好不好？”
再问一遍，还是一样的结果。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昭婷默默垂泪，“我一个人在家很难过，你们知道吗？”
昭婷立即挂断电话，这是最后一次了。
那时，我比任何一个时刻都要需要他们。
“昭婷，其实考不好也没关系，我陪你。”在候场第一科考试的时候，顾绪瑾突然说道。
昭婷咬紧牙关，摇摇头，“我们一定要考得非常好才行。”
雨伞和鞋底带的雨水浸染考场的楼梯和走廊，就连发丝都沾染上了潮气。
昭婷接受完监考安检，进入考场坐下。她抬头看黑板上有相关的考试规定的板书，每一个考生都熟悉的内容。课桌底下，双腿开始微微颤动，她装作很自然地伸手揉了几下，但还是控制不住。
那绵绵的雨一直下到中考的最后一天，明明是阴郁的天气，却又隐含着躁动。
“呜呜”急促的提醒哨一响，猝然穿透了昭婷的耳膜，彻底划破心底的那根紧张的弦，竟惊出她一身的冷汗。
争分夺秒的时刻，有那么一瞬间，昭婷是完全定住的，只有心脏在疯狂鼓动。
顾绪瑾在人群里找到了那把熟悉的小熊伞，伞下一看，人脸色苍白，双目空洞，撑着伞直愣愣地走向集合点。
心里那点喜悦被雨水抹了去，沾水的地方像被烫了。
“昭婷……”顾绪瑾停住脚步，看着她走上他们班的汽车，这才转身上车。
顾绪瑾望着车窗外，这场雨到底何时才能停？
